23最后的会面（一）
如果你可以站在山南市的制高点，那么你会惊异地发现，这个早晨伴随着阳光而来的是一股潮水，这股水流最开始的时候很细小，细细地流过山南市的街道，但是很快汇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这是前所未见的景色，即便是所有人都有所准备，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山南市乱作了一团，所有的主要街道全部封路，路上黑压压的人越来越多，伴随着民情的激愤，打砸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而警察根本已经管不了了，所有的警察包括省里面驻扎过来的特警全部上岗，保护着山南市最重要的地方。
市政府、银行、医院。
这一天大型商场跟学校全都关门了，山南市看起来热闹非法，确实非常的萧条，在街上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维持秩序的公务人员，一种就是受到波及的债主。
而在这种手忙脚乱的对抗中，山南市政府做了一个很仓促的决定，那就是所有的公务人员全部不准离开政府半步，必须保证人员安全。
这个决定不是刘亦东做的，这是白百文做的，但刘亦东很希望走到人群前面，他渴望再一次发挥自己的人格魅力，希望能够凭借自己平息这一次的暴乱。
不过这也就是一厢情愿而已，这种大规模的游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靠刷脸平息，刘亦东有这个想法更多的是出于他的内疚，他觉得山南市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市政府的命令就是命令，刘亦东也不得不遵守，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外面，他看不到外面的人山人海，因为政府四周的四条街的范围内全部处于戒严阶段。刘亦东不知道这种戒严状态能够保持多久，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冲击政府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刘亦东只知道一点，外面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暴民，他们是良民，大大的良民，他们之所以有这种勇气，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所有的家当都被人洗劫一空，而政府恰恰是帮手，是政府一直以来的不作为导致了这一切。
这是刘亦东的内疚，虽然说债务纠纷诚如韩师师所说的，有着人民的贪心在里面，但这并不能当做官员失责的理由，刘亦东很了解山南市民间借贷的始末，也是看着万花集团从无到有做起来的，山南市的高速发展这些年没有离开万花集团，当然也是这种民间借贷的得益者之一。
现在老百姓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要镇压他们？要靠暴力的手段来驱散人群？让他们的苦痛都闷在心里，而不选择聆听？
刘亦东知道此时此刻是在保护着他，但是他不甘心，他在房间里面坐立不安。
孟超敲门进来，手中拿的是简报，现在各方面的消息没十分钟汇总一次给办公室，办公室挑选有用的信息，也不管是不是真实的就抄送给各个领导，在这么严重的局面面前，时间要比真实性更加的重要，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刘亦东看了一眼，然后说，人群有没有松动的迹象？
孟超摇了摇头，他说，越来人越多了。
刘亦东说，估计有多少人？
孟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上万人。
刘亦东说，这么多？
孟超点了点头，然后说，已经很严重了，韩书记已经跟军区联系过了，他们的人正在过来。
刘亦东说，不应该这么办，怎么可以这么办。
孟超说，似乎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人群聚集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刘亦东点头说，是啊，人群聚集在一起，首先就胆子大，觉得法不责众。其次相互间的戾气感染，容易情绪失控。能不能跟韩书记说，划分几个聚集区域，把人群分散开。
孟超说，就怕没有人肯听。
刘亦东说，我跟白书记商量一下，你先出去吧。
刘亦东把电话打给了白百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白百文说，当然能够把一大片游行划分成小块区域最好，你刚刚说出来，我想了一下。人民公园、森林公园、万马广场三个地方就可以，然后几个学校的操场也可以，实在不行我们政府前面还有空地。
刘亦东说，划分这些区域简单，怎么让他们去，就有些困难了。
白百文说，你的想法是？
刘亦东说，他们闹到市政府，其实就是想要解决问题，要不然我们这样。区域划分完了之后，我们承诺会在小区域分批见这些人，听他们的诉求，帮助解决问题。
白百文说，这样有点太危险了吧。
刘亦东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这毕竟是市政府的原因引起的。
白百文说，如果你要去，那么我也去，要不然就这么定了吧。上午的时候划分好区域，如果他们肯配合，下午的时候你我就走一趟。
刘亦东说，趁现在刚刚开始，规矩定下来还有可能。而且我希望颁布一个命令，要求所有的公务人员给自己的家属打电话，如果他们的家属参与游行的话，让家属带头去小区域。
白百文说，公务员以身作则是必须的，那么就这样决定吧，我会要求办公室的人传达下去。
刘亦东挂了电话，心情忐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人群聚集在一起是很危险的，如果分批的方案可行的话，那么说不上会给事情带来转机。
这些个命令传达下去的时候也就是九点出头，市里面快速划定了八个区域当做聚集的网点，然后由公安人员进行反复宣传，警车开路引导人群往这些个地方疏散。最开始的工作进展得很艰难，后来人群渐渐松动了，等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传来第一个好消息，第一个区域已经满员了，容纳了六百人。
这个数目虽然也不少了，但是相较于几千上万人来说，真的也就是一小撮。刘亦东跟白百文趁热打铁，跑到第一个区域，跟着记者一起接待了人民代表，听取了对方的要求，并且给出了承诺。这个举动快速地通过各种媒体宣传了出去，而且山南市政府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真的是下了血本，市里面派出来的所谓的企业代表当场兑现了几个人的本金，就跟抽奖一样。
其实一个企业的债务由政府买单，这是很荒谬的事情，但偏偏在老百姓看起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别人不管政府就应该管，这是老百姓几千年来最朴实的想法了。但山南市的财政虽然不错，可要是想要归还万花集团的债务，那么非得不吃不喝挺两年，或者说把现在的山南市政府破产清算也未必会有这么多的盈余。
但市政府这个举动一做，作用还真不错，其他人都渴望抽奖可以抽到自己，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八个区域全部聚集完毕，但是市里面还有游行的队伍，最后又划分了两个区域，再然后开始让警察驱散剩余的游行队伍。
大棒与胡萝卜暂时带来了一些效果，可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市政府做做样子还可以，真要是帮助还钱是不可能的。
刘亦东也不知道这种假象能够维持多久，总之先要给百姓希望，至于之后怎么解决，也只能寄希望于万花集团的破产程序，希望能够挽回点损失。
这一次见聚集的群众刘亦东听了很多，也记录了很多，老百姓最主要的要求居然不是惩办韩师师，而是要求把韩师师放出来还钱，这一点还是让刘亦东意想不到的。
但是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下午四点的时候，在刘亦东奔波在各个聚集网点之时，他被紧急召回了市政府，刘亦东在市政府的专用电话上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又意料之中的电话，那就是刘天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