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她们的选择
如果真的有命运，那么人类在命运之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是主导者还是玩物，抑或不过是按照剧本一步步走下去的演员？
刘亦东感觉到了命运的嘲弄，他想起了当年的唐诗韵离开的时候，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那句话是什么？
“如果你再不找到我，你就会失去我啦。”
而现在的韩师师，来的这个电话莫名其妙，让刘亦东感觉到有一些愤怒，他觉得自己被轻视，甚至被人羞辱了。
刘亦东说，韩师师，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抓到你。哪怕是天涯海角。
韩师师说，好啊，不过你再不来的话，你恐怕永远都找不到我啦，刘市长，如果我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
刘亦东说，韩师师，我劝你自首，你的问题还在调查之中，如果你离开了山南市，那么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韩师师一笑，然后说，刘市长，我的问题有多严重，我相信你也清楚，我回去不回去没有什么差别。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死刑？经济犯很少判死刑的，可是我这个问题有点严重是吧，你不能保证不会判死刑吧。
刘亦东说，我不负责审判你，我也没有资格给你什么承诺。不过你如果回来，就能够救很多的人，让他们的家庭避免毁于一旦。
韩师师说，那我的家庭呢？谁管我？
刘亦东语气一顿，然后说，这不是你毁了别人家庭的理由。
韩师师说，怎么不是？当年我的家庭破碎，这千万个家庭的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么？他们的幸福是他们的，如果当年没有关系，那么千万个家庭的毁灭，跟我也没有关系。
刘亦东说，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韩师师说，你错了，造成他们今天的是他们的贪心，就算没有我韩师师，他们的钱也会被李师师骗走，所以他们的幸福生活覆灭跟我没什么关系，这是他们贪心造成的。你说呢，刘市长。
刘亦东说不过韩师师，他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韩师师说，没什么，比较无聊，飞机还要几个小时，我找你聊聊天。
刘亦东说，这时候你就算要打，也该打给大东吧。
韩师师说，不啊，这个时候我最想说话的就是你。
刘亦东说，可是我不想跟你说话，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我劝你回来自首，毕竟山南市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
韩师师说，钱我花没了，我就算回去，用我这条命能还多少钱？山南市的事情我怎么负责？
刘亦东说，必须给老百姓一个交代，否则我们政府就过于无能了。
韩师师说，你们本来就无能，我借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你们干什么去了？
刘亦东真的是没有韩师师牙尖嘴利，他说，如果没有什么，我挂了。
韩师师说，别啊，其实我想了很多，出去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太过于仓促，东西我并没有准备好。简单点说吧，我手里的钱并不多，跑出去之后还是黑户，我很难生存。
刘亦东说，你不会是想要管我要钱吧。
韩师师嘻嘻一笑，然后说，刘市长还真看得起自己啊。我有一些彷徨，所以我想起了你，这个决定，不如你帮我做。
刘亦东说，你什么意思？
韩师师说，很简单啊。刘市长不是那么看重山南市的老百姓么？这种为了大家舍弃小家的风采，我一直都很佩服。但是呢，我也知道刘市长命里面是妻离子散朋友弃，妻离子散我看到了，朋友弃似乎还有点不彻底。所以呢，我给你一个选择题。我告诉你我在那里，你还有六个小时找到我。不过如果你抓了我，你跟韩卫东就彻底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好吧。这个游戏，你做么？
刘亦东一愣，他猛然间动摇了，他很想抓韩师师，可是说真的，韩师师的外逃让他松了口气，毕竟如果韩师师还在山南市的话，自己真的可能跟韩卫东完全反目。
但韩师师走了也就走了，却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把这个两难的抉择给了刘亦东。
人啊，要是不知道什么东西，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了还想装不知道，那就很有难度了。
刘亦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的电话，但是韩师师的信息发了过来，把她自己在哪里写得一清二楚，刘亦东肯定没有时间去核实韩师师是不是在耍自己，但既然他知道了，也只能这么办了。
刘亦东电话叫来了韩卫东，两个人面对面，韩卫东一脸的疲色，刘亦东想要谈谈两个人的过去，谈谈那段美好时光，想要在这件事之前挽回点两个人的情面，但他最后还是无法开口。
这种事情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刘亦东清楚他说出来的后果，但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刘亦东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注定他无法为了韩卫东一人之情牺牲山南市几十万的家庭，但这些话到嘴边，真的是说不出来。
最后刘亦东叹了口气，他把之前准备好的纸推了过去，然后对韩卫东说，我希望是你带她回来。
韩卫东接过来一看，愣了一下，然后他说，东子，饶了她吧，行么？我求你了，行么？
刘亦东说，这件事情我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去办，我会同时通知省厅的人，但是我希望是你带她回来。好么？
韩卫东说，这个时候，我无法送她，你却让我亲手抓她，你对我是不是残忍点？
刘亦东说，这话也就是你我之间说一说。你在万花集团的融资过程中，角色并不好，韩师师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你把她亲自带回来，这对你是一种保护。
韩卫东说，可是我在乎么？
刘亦东说，我觉得你在乎。
韩卫东说，可是我不在乎。
刘亦东说，我再说清楚点，这个地址我不会只给你一个人，韩师师一定会被抓回来。但是经济犯严重到这种地步，死刑死缓都有可能，却也可能只有二十年。而且无论刑期多少，韩师师这个牢房是蹲定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你觉得，监狱系统有人跟没有人的差别大么？韩师师坐牢会不会舒服一点？
韩卫东一愣，然后说，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我，韩师师的死活你根本不在乎。
刘亦东说，我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但韩师师关系到山南市的许多家庭，只要抓住了韩师师，就能够给这些家庭带来希望，万花集团也可以顺利地进入破产清算，如果抓不住韩师师，所有的后果不堪设想。
韩卫东说，你还是在乎你的人民。
刘亦东说，我觉得你也应该在乎你的人民，但是你不在乎。
韩卫东说，或许因为我是人，而你是官，你把自己的人性剥离了。
说完抓起了纸，站起来，转身离去。
看韩卫东走到门口，刘亦东说，你会带回来她吧。
韩卫东闷哼了一声，重重地推开了门，大步离开。
其实刘亦东就是骗韩卫东，他并没有把资料给省厅的人，刘亦东真心实意地希望韩卫东能够把韩师师带回来，这会让他在这场风暴中多一层保护，谁都知道这场风暴会死很多人，但多一层保护，终究是好上三分。
刘亦东看着窗外的天，很晴朗，却很压抑，刘亦东不知道山南市此时此刻乱成什么样子了，但是他清楚一点，现在大家都眼睛看着钱，都没有心情搞别的，而等到钱真的无法要回来的时候，那么山南市必然会迎来一场大游行。
只希望大游行不会带来大乱，刘亦东已经跟省里面打过报告，省里面对这件事极其重视，武警驻扎在山南市附近，随时待命。
刘亦东知道这场风暴回来，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风暴到来之前最先被连累的，居然是龙运集团。
在韩师师消失的那一天，龙运集团的王灵儿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龙运集团进入破产清算阶段，与此同时，她承认在龙运集团运营的过程中自己有违法的现象，在新闻发布会之后已经去警方自首，配合调查。
刘亦东最开始没有理解王灵儿的做法到底是为什么，但是稍后就反应过来了，王灵儿是要给钱华顶罪。
现在调查钱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的是龙运集团，此时此刻王灵儿自首，调查自然而然是要合并的，到时候王灵儿咬住不放口，钱华也就安全了。
刘亦东猛然间觉得有一丝的心悸，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王灵儿放弃钱跟自己的青春来挽救钱华，但这种感情是刘亦东在官场之中前所未见的。
刘亦东一直以为官场之中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爱，尤其是这种官商结合的婚姻，里面一定是渗透了权欲交易，可是王灵儿最后居然自首顶罪了，这种感情让人震惊。
当然刘亦东不知道的是，王灵儿跟钱华不仅仅是爱情那么简单，王灵儿对钱华的感情很复杂，夹杂着对钱家几辈人的情感，在龙运跟万花集团同归于尽的那一刻，王灵儿并没有跟韩师师一样携款潜逃，而是选择了这么一条路。
一条用自己交换钱华的路。
刘亦东接到的是省里面的电话，省里面要求把龙运集团的事情递交到省里，这应该是刘天明的要求，不过对方没有说，刘亦东也没有问。
山南市一夜之间两家最大的集团出了事儿，山南市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可想而知。
刘亦东知道山雨已至，他期望着韩卫东可以把韩师师带过来，冤有头债有主才好解决，否则市里面真的要陷入死胡同之中。
所幸韩卫东没有辜负刘亦东的期望，或者说韩卫东没有选择，他最终把韩师师带了回来，韩师师刚刚回到山南市就被中纪委的人直接带走，万花集团的事情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韩师师回到山南市的风声走露。
等到刘亦东再一次看到山南市的黎明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游行已经在山南市浩浩荡荡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无人能够解决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