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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 补周容深番外 年年岁岁,相思无止

何笙三十二岁生日,乔苍包下了市区最高一栋摩天大楼的led,她躺在露台上正喝水,老远便瞧见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字,酸得牙都倒了,楼顶的烟花铺天盖地无休无止,足足闹腾了半小时。本↘书↘首↘发↘?a href=”km.zhuishubang/” target=”_blank”>km.zhuishubang/

她略有惊讶侧过头,看向教乔桢背诗的乔苍,这不解风情的老东西也学浪漫了。

她摇晃着扇子,兜不住笑,戳了戳他肩膀 , “呀,那是乔先生安排的吗。”

他连头也未抬 , 淡定自若,仿佛根本不是他做的 , “安排什么。”

这是害臊了。何笙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挑起来媚极了 , 努了努嘴,“乔先生都跑到那上面发誓了,往后别人更以为我私下有多嚣张刁蛮 , 把堂堂华南虎调教得这样会谈情说爱,夫人长夫人短的。”

乔苍被她逗笑 , 保姆低着头目不斜视 , 将几份加急文件放在桌上,抱起乔桢离开 , 合上了露台的窗子。

他流氓本色顿时原形毕露 , 手臂用力一扯,何笙坠入他怀中,他撩起她裙衫下摆,在白嫩的翘臀上揉来揉去 , 她扭着不让碰,又逃不出他魔爪 , 反而增添了情趣,他摸得格外过瘾,“乔太太别的本事没长 , 得了便宜卖一手好乖。”

他何尝不清楚,他如此昭告天下 , 对乔太太深爱入骨,她心里欢喜得很,只是嘴硬罢了。他记得从半年前她照镜子便开始唉声叹气 , 多生出一道皱纹 , 她无措许久,多长一根白发,她也魂不守舍,她怕极了。

她这辈子,成也美貌败也美貌,见过她艳丽绝伦白玉无瑕,便知道她韶华渐逝的不美好。她时常噩梦,梦到乔苍贪恋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厌弃了她。

那一张张犹如初开桃花的面孔 , 年年岁岁迷人眼,让何笙畏惧了时光的凉薄。

世人都说,盛文的乔总多年未变,依然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往那里一站,天下男儿尽失色。

她听了禁不住喉头发涩,岁月当真格外优待他,他的皱纹长得比她还少,半点瞧不出快五十岁的样子。

风月情爱最是变幻莫测,磨断心肠 , 她万万不敢想,乔苍有朝一日忽然看腻了她 , 后悔娶她,对她横眉冷目 , 她该怎么办。

何笙耷拉着脸 , 指尖意兴阑珊玩弄他纽扣,“我身边除了你和乔桢,就那几个保镖是男人 , 他们和我说句话都怕你这醋坛子翻了,可你倒好 , 外面应酬 , 总离不了女人。”

这可冤枉了乔苍,这么多年他哪次不是只喝酒 , 在那些花枝招展色艺双绝的诱惑面前丝毫不动容不触碰 , 生怕她胡思乱想,听到流言蜚语受半点委屈。

他张嘴惩罚似的咬住她鼻尖,根本不疼,他哪舍得她疼 , 她却矫情极了,死命踹他 , 他哭笑不得,“怎么,乔太太给我扣这样一顶帽子 , 哄也哄不好,是挖坑等我跳吗。有什么求我的事 , 老实交待。”

何笙眉目狡黠,攀住他脖子往怀里靠了靠,“今天是我生日呀 , 乔先生还不好好宠爱我。”

乔苍手指轻车熟路探入她臀沟 , 覆盖在稀疏的毛发间,那一点娇嫩的丘壑,飞快逗弄了几下,舌尖裹住她玲珑的耳垂语气暧昧,“现在回屋,我在乔太太身上多卖力气。”

她红着脸呸了声,将他手从腿间抽出来。都说男人上了年纪,**的质量比数量高,十天半月才有一回 , 一回便给女人喂饱了,可这土匪头子分明和年轻时一样,哪次都累得她哭着求饶,满头大汗诅咒他,“早晚你闪了腰!”

他笑说就算闪了腰,还有乔太太这张宝贝利嘴,嘬着时那样舒服,我也闲不住。

一簇浅紫色烟花此时倏而绽放,散开很大一团,映在乔苍眼底,深情而温柔,何笙沉浸于这不可自拔的美妙中 , 醉得一塌糊涂,她捧起他脸吻了吻下巴 , “乔先生,你对我真好 , 嫁给你是我最快乐的事。”

他神情有几分倨傲 , “算乔太太有点良心。”

她趁他高兴,谄媚仰着头,“我想去一趟京城。”

乔苍托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顿 , 没有说话。

“北方现在正好春暖花开,我也不会受凉 , 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 , 孩子办满月酒,我总不好不去。”

其实她才一开口 , 乔苍就看透了她那点小心思。

她在京城哪来的朋友 , 无非是念着那栋四合院里的男人。

他故作不懂,也没有戳穿,淡淡嗯了声,“想什么时候去。”

何笙一听有戏 , 她笑嘻嘻手臂缠得他更紧,“周末行吗。”

乔苍在桌上寻寻觅觅翻找着什么 , 一摞厚厚的文件底下压着他的行程表,他看了一眼,“月底 , 我周末应酬推不开。”

她愣了愣,“你也要去?”

他扬眉反问乔太太难道想独身走那么远吗。他在她眉心间点了点,“上一次要不是我跟着 , 你去一趟新街都找不到回来的路。乔太太自己算,为了寻你,我把特区翻底朝天有过多少回。”

他复而又拿起书本 , 饶有兴味品读着 , 天际烟花盛放,衬得他愈发沉默。

何笙伏在他怀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乔苍这一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酸味,到时闹得不欢而散,还不如不去。

她使劲埋入他胸口翻跟头,拼尽全力撒娇,念叨着我又不闯祸,你把我看得这么紧干什么。

眼瞅她是真急了,豆大的汗珠子往下淌 , 嗓音也带了哭腔,他不敢再逗她,将她身子搂住,好脾气诱哄,“答应你,就一天。”

何笙破涕为笑,在他脖子上啃了又啃,沾着唾液的唇印烙下满满一层,“乔先生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他板着脸问有多好。

她挥舞小手说好得不得了!

她这一世,除了魅惑男人,一无所成。既不够贤良 , 也不会家务,比一双儿女还要任性娇气 , 时不时发狠暗算别人,歹毒得要命。

可她只要一笑 , 乔苍情不自禁神魂颠倒 , 明知她笑容后藏着诡计,藏着阴谋,还是什么都舍得往里砸。

整整十三年 , 他被她牢牢降服在掌心,从未想过逃脱。★首★发★★

何笙抵达京城 , 恰好是北国之春最温暖明媚的日子。

春分已过 , 清明将至,杏树开得花团锦簇 , 冗长的街道铺了薄薄一层 , 她伏在窗上瞧着,随口叮嘱保镖,“离开时记得还走这条路,与其被行人踩烂 , 不如收起来,带回去泡酒。”

“是夫人 , 我记下了。”

她这一趟只停留一日,也没带什么行李,只是一坛十斤的酒 , 一盒上好的海参,周容深喜欢清淡的粥 , 粥里加海参是他最爱,昔年的习惯他现在大约也没改,他是念旧长情的人。

车穿梭过一排排树 , 一扇扇久未修葺的门 , 无声无息停靠道旁,她走下来,吃力拎着两样东西,让司机在车上等。

何笙并没有留意到,她才进院子不久,便有一辆黑色的奔驰,同样悄无声息停泊在斜对着四合院的角落处,熄了火。

北城的杏花,在天气最温和那几日开得早 , 又耐不住春寒,凋零得也早,她被迎面洒落的杏雨遮住了眼睛,抬起手拂掉时,黄昏晚霞投射下来,她眼前绽开一缕光。

庭院内的葡萄架,结满小小的绿籽,嫩叶刚长出,娇艳欲滴,架子下英姿挺拔的男人,穿着整洁的高领毛衣 , 一条咖啡色西裤,他侧身朝向这一边 , 手边放着茶壶,白雾袅袅 , 偶尔饮一口。斑斓错落的芬芳与树冠忽明忽暗 , 与夕阳交织缠绕,他笼罩其中,仿佛镀了一层暖融融的虚影。

周容深在看三国。

他记得何笙喜欢貂蝉 , 有貂蝉的回目总要看上许久,他问为什么 , 她说貂蝉离间董卓吕布父子 , 这样的狠角色才有趣。

他恍然,她离间翁婿 , 离间权贵 , 颠倒一省局势,她可比貂蝉有趣多了。

他捏住她下巴,问他自己是谁。

他原以为她会捡好听的说,比如周瑜 , 赵云,然而她想了想 , 娇滴滴推倒他,骑在他身上,解开睡袍束带 , 赤身**春情荡漾,“你是我的裙下之臣 , 是我的手下败将。”

时隔多年,周容深回忆起她那副得意模样,依然忍不住嗤笑。

他从前嫉妒乔苍 , 一如乔苍嫉妒他。

他嫉妒是他得到了何笙一辈子。

他嫉妒是他拥有她最纯情的双十年华。

十**岁的何笙 , 顾盼神飞,嫣然一笑,这世上最美的花都不及她分毫。

他翻了一页,看到长坂坡之战,伸手去拿茶壶,却扑了空,他正要摸索,头顶忽然响起一句,“瞧你 , 茶水都凉了,还往嘴里灌,你这老糊涂。”

周容深唇角笑容倏地定格,良久没有动。

石桌晃了晃,似乎放下什么重物,女人的长发掠过他鼻息,挠得痒痒的,还是昔年那样温柔,那样调皮。

他捧书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吸一口气,花香 , 发香,茶香 , 这并不是他臆想出的一场梦,这才僵硬抬起头。

何笙站在飞花的杏树前 , 长长的秀发在飘扬浮荡 , 她拿着他的茶壶,刁蛮霸道往地上一泼,手指抵住他喉咙 , 兴师问罪,“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那滞留的凝固的笑意 , 一刹间变得比天上烟花还要璀璨 , “有。”

她嘟起嘴,“我不信。”

他握住她的手 , 探入毛衣领口 , 在健硕的胸肌上停住,“信了吗?”

她故意抓了抓,“比我还大。”

他闷笑出来,抽出她依依不舍离开的手腕,在她掌心打了下 , “又胡说,欠打。”

她大叫疼!疼死了!他以为自己真的下手重 , 放在唇上为她吹了吹,一脸惊慌,她得逞后便换了一张笑嘻嘻的面孔 , “骗你我从来就没失手过。”

周容深一怔,站起身将她抱住 , 放在他坐过的石凳,居高临下数落她,“谁许你来。上次这时节回去病了一场 , 还不长记性 , 我看是遭罪遭得太轻。”

她扯着他毛衣下摆,“比去年暖和嘛,我不放心你。”

他心里高兴,面容却不露,还想继续数落,余光瞥见桌上的酒坛,他伸手启开瓶塞,嗅了嗅酒香,把她淘气也忘了 , “桃花酿,我最馋它。”

她阴阳怪气说光想它呀。

周容深担忧酒香淡了,匆忙盖住,将浓郁的气息压回去,放在屋檐下的台阶存着,走回来宠溺戳了戳何笙的额头,“更想酿酒的人。”

她蹭地蹿起,围着桌子抽打他,“口是心非的老男人,想我来还吓唬我!”

她起先只是发泄,却越跑越开心,他笑着躲 , 陪她在簌簌飘落的杏树下嬉闹,她累了跑不动 , 他就捡起一枝树桠丢到她身上,她气得再去追 , 他这次没有躲 , 任由她爬上后背,咬他肩膀和耳朵,他背着她朝庭院最深处的篱笆架跑 , 她哈哈大笑,“我怕你摔了我,你慢点!”

周容深怎会摔着她 , 他可是赤手空拳打赢了无数毒贩的男人 , 他故意不稳,将她朝地上甩去 , 她吓得搂紧他脖子 , 惊叫出来,叫了一半又继续笑,笑得脸蛋红扑扑。

曲笙在屋里听到动静,打开窗子扒头 , 见是何笙,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 不动声色合住了玻璃。

她玩累了,懒洋洋坐在石凳上,指了指他身上毛衣 , 他笑说舍不得脱,你给我织得最合身。

她托人送来的几件毛衣 , 他像宝贝似的捧着,京城的三九天,当真是天寒地冻 , 大雪一下 , 冷得人骨头发麻,他小心翼翼穿好,生怕刮在钉子上破了,偶尔太阳高照,他就在院子里坐着,总能从丝丝缕缕的毛线间嗅到她的香气。

淡淡的山茶,淡淡的薄荷草,淡淡的兰花与茉莉。

这一年他心脏反反复复发作,起初吓得曲笙不知所措 , 跪在铁门前嚎啕,求人救一救他,次数多了,她也不慌了,喂他吃过药,蹲在床头守着他,看他手里捏着何笙十九岁那年的照片,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他疼得蜷缩成一团,一米八几的汉子,大汗淋漓抽搐,稍微好转些 , 他睁大空洞的眼睛嘶哑说,“我不能撒手人寰 , 我要盯着乔苍,他如果敢对她不好 , 招来女人欺辱她 , 我还能闯出去,拼了性命毙掉他。”

曲笙一声不吭,为他掖好被角 , 默默流泪。

他这条命,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倘若世上没有了何笙 , 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到厨房亲手烧了两样菜 , 卖相很丑,味道却极好 , 他没有告诉她这一年他日日学 , 只想着万一她来了,能让她尝一尝。

他往何笙的碗里不停夹菜,也供不上她狼吞虎咽,仿佛饿极的猪崽儿 , 连鼻头都沾满油花,他好笑问怎么没有吃吗。

她摇头 , “我想来陪你吃嘛,我怕吃不多你会不高兴,胃口昨晚就空着。”

他眉心皱了皱 , 有些生气,“不许饿肚子 , 能记住吗。”

何笙不理,他掌心按住她的碗口,迫使她停下 , 表情十分严肃 , 寸步不让,她知道他的脾气多执拗,只好妥协,“好嘛好嘛,我不敢了。”

她猫儿似的用自己温热的脸蛋磨蹭他手背,蹭得他心都软了,他笑出来,在她鼻头上捏了捏,将何笙垂在菜里的碎发温柔拨弄到耳后 , “你只要来,我就很高兴。”

她瞳孔炯炯发亮,“那我三个月来一次好不好。”

他说不好,不要再为我折腾。

她赌气撂下筷子,别别扭扭不肯吃,他对她没办法,“一年。”

她气鼓鼓和他讲价,“半年,最迟了。不然我就…”

她四下找着,见墙上挂着辣椒,她大声说 , “我就辣死我自己。”

周容深露出几颗牙齿,笑了很久才说好。

他为她擦拭唇角的米粒时 , 曲笙挎着一只竹筐从屋里出来,她看了一眼桌上融洽的景象 , 男子眉目疏朗 , 神采奕奕,三百多天她求不来的一笑,这一刻他却怎么都笑不够 , 她忍了忍心底的苦涩,什么都没说 , 径直往菜地里走。

何笙叫住她 , 问她做什么,怎么不一起吃。

她拿起铁锹 , 弯腰一边铲土一边说 , “我不饿。三月末正是种植粮食和蔬菜的时候,乔太太养尊处优惯了,不知道这节气。”

她叼着筷子头欠身张望,尘土飞扬间 , 她倒是不嫌弃,很能吃苦 , 那么瘦的手臂抡起锄头丝毫不娇气,周容深皱了皱眉头,对曲笙说 , “等一会再翻,她还在吃饭。”

曲笙掸了掸裤腿溅落的泥点 , “等不了,种晚没收成,明年吃什么?那些人拜高踩低 , 送来的都不好 , 总不能月月麻烦乔先生派人来救济。”

尘土越来越浓,周容深也愈发生气,何笙在这时忽然跳过去,蹲在菜地旁瞧着,曲笙的手心磨出厚厚的茧子,似乎还破过,有血疤的印记,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来替你 , 你歇息下。”

“乔太太干不了这重活,若是被乔先生知道了,他可要心疼的。”

何笙没有听她的,她掌握了铲土的路数,兴致勃勃接手这活儿,她知道这是周容深明年的口粮,格外卖力气,不消片刻额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周容深拦不住,只好无奈宠溺笑着,伸手为她擦拭。

他的眼睛里 , 除了何笙,似乎什么也看不到。

这世间万物 , 再美好绚丽,都换不回他眼底这一刻灿若星辰的明亮。

曲笙没有打扰 , 无声无息离开了这一处。

庭院外停泊良久的黑色奔驰 , 车窗摇下一道缝隙,里面传出男人有些顾虑的声音,“乔总 , 夫人待了四个小时,从院子到菜地 , 现在又进入卧房,您还等吗?”

乔苍专心致志批阅文件 , “等。”

秘书迟疑,“可是这么久…”

他欲言又止,不敢说下去。

后座的男人似笑非笑 , 眼尾溢出的几丝皱纹 , 恰到好处衬出他的成熟风雅,仿佛一杯醇厚的酒,味道浓郁极了,“我都不担忧 , 你怕什么。”

秘书笑说夫人确实不会出格。

他言下之意很明了,乔苍当机立断说 , “周容深更是正人君子,他绝不会做出不齿的事,尤其他这样疼惜她 , 更无意亵渎。”

再说,不是还有个曲笙吗 , 那姑娘性子刚烈,想必周容深被她缠得也头疼。

夕阳西沉时,何笙慢吞吞从院子内出来 , 她百般担忧叮嘱周容深什么 , 一步三回头,几秒钟的路,愣是走了几分钟。

她没有留意到这辆暗处蛰伏的黑车,径直迈上等候她的那辆,从另一条路口驶离。

曲笙收拾了碗筷,庭院顷刻间空空荡荡,最后一抹火红色的晚霞映在周容深眉目,他平静注视地面逐渐逼近的黑影,从轮廓便认出是谁 , 未曾回头看,似笑非笑说,“今天我这里如此热闹,乔总也来了。”

乔苍沉稳的步伐一顿,“周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笑出来,“难得喜庆一次,你还来晦气我。”

周容深示意他落座,朝屋里晃动的人影喊了声沏茶,随口问他,“没有和她碰上吗。”

乔苍手指弯曲,骨节敲击着石桌边缘 , “我虽然心里不舒坦,可也知趣 , 何必现身扫兴。她来得也不勤,我只当作不清楚。”

“哦?乔总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乔苍的脾气 , 只在相关何笙的事上无影无踪 , 若放在外头,照样惊涛骇浪,地动山摇 , 他仅仅是沉下脸,便吓得多少部下腿软。

系着花围裙的女人匆匆忙忙拎出一壶热茶 , “乔先生来了 , 您吃过了吗。”

周容深抢先说吃了,没吃也没饭给他吃 , 只有剩下的干饼。

他忍笑问,“乔总啃吗?”

乔苍说多谢 , 周先生自己留着宵夜。

曲笙皱眉捅了捅他肋骨,将乔苍手边的空杯子斟满,他淡淡抬眸,看了她一眼 , 什么都没说。

她撂下茶壶便回屋了,似乎在做活儿 , 缝缝补补夏季要穿的衬衫,铺盖的凉席,透过玻璃 , 看她织法很娴熟,大约时常碰这些 , 都练出技艺了,他轻笑一声,“倒是手巧。”

不提还好 , 提了便一肚子气 , 周容深面无表情,“谁让你把她安排过来,我都躲到京城了,你还折磨我。”

乔苍云淡风轻敷衍着,“女人梨花带雨求我,我怎么舍得驳回。我和周先生的铁石心肠不同,我是怜香惜玉。”

周容深皮笑肉不笑,“我也梨花带雨求乔老板,把何笙还给我,你答应吗?”

乔苍有趣扬眉 , “先不说答不答应,周先生梨花带雨求我,你对自己那张脸看得下去吗?”

论起口舌之战,乔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除了家中得寸进尺的小女人,他是心甘情愿让着她,她赢了才欢喜,输了就闹,为自己的日子好过点,他也必须输。

周容深被他逼得眉骨直跳,“坐了这么久,你怎么还不走。”

男人恬不知耻饮茶 , “怎么,周先生看我不顺眼了。”

他越喝越来劲 , 翘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膝上,就着阳春三月天色渐晚 , 悠闲自在 , “刚才她走,你再三挽留,换成了我 , 多一时也容不下。我也是跋山涉水来看你,你可真令我寒心。”

许多年没有接触 , 场合上碰面 , 要么视若无睹,要么点头之交 , 这土匪的性子 , 真是越来越狂了。

茶水见了底,乔苍正要拎茶壶蓄满,周容深不知是不是故意,先一步拿走了壶 , 不再放回来,他轻笑 , 端着空了的茶盏,拂动杯盖,语气慢悠悠说 , “我很清楚你的意图。”

他凝视杯中沉底的茶叶末,“你在逼我 , 逼我倾尽所有宠爱她,不能肆意妄为,不能对不起她 , 否则天下人都说 , 我不如为她牺牲了前途的你,我怎样咽得下这口气。你为她想好无数后路,保她余生安稳。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倘若终有一日我对她失了兴趣,对其他女人动了心,至少我也要保她乔太太的位置,才能不被世间的唾液淹死。”

乔苍侧头睨他,反问,“对吗。”

周容深端起属于自己那盏茶 , “到底瞒不过乔总。”

只可惜他没有资格做她共度余生的男人。

他曾经距离天荒地老触手可得,是他太自负,弃了她两年,他怪不得任何。

“我很了解曹荆易,我与他二十年挚友。他一旦不择手段夺取什么,假使如愿以偿,必定倍加珍视。何笙落在他手里,也只会受他千恩万宠。只是她不喜欢,她要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我。”

后半句他哽在喉咙,吞了一口茶 , 茶水愈发苦涩,甚至难以下咽。

乔苍又坐了片刻 , 当天际彻底阴沉黯淡,他起身告辞 , 上车时他吩咐秘书 , “买一盒庐山云雾,多留下一些钱给看守的警卫。”

秘书看了看那扇在逐渐合拢的沉甸甸的铁门,“是。”

北国的春夜 , 不到清明还是冷飕飕的,周容深披了件风衣 , 端坐在厅堂里 , 窗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嘎吱的脆响。

杏树经过一个黄昏凋零得差不多 , 藏在叶尖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 大约等这波春寒过去,到了五月还会再开一场。

月满西楼,皎洁流光,他透过这样迷离温柔的月色 , 望着陷入其中模糊不清的曲笙,恍惚想起 , 已经是在这里的第二年。

这一年来,她照顾他衣食住行,陪他熬过寒冬 , 熬过酷暑,他记得她生过一场病 , 却没有告诉他,直到硬生生扛了过去,他才知道这事。

他从未怜惜过她 , 也未给过她好脸色 , 她住在西屋,冬冷夏热,他时常看她冻得瑟瑟发抖,或热得满头大汗。

他问她为什么要陪自己过这苦日子。

她笑着擀饺子皮,“你怎么知道我觉得苦?要是真苦,我也就不来了,你当我傻吗?”

他闷声不语,她将煮好的饺子盛进他碗里,“世上人都说,放着天堂的路不走 , 偏偏要下地狱,他们眼中的地狱,就是我的天堂。外面繁花似锦,不如这里有你,日复一日吃粗茶淡饭。”

周容深拧亮灯光,起身走到门口,对那忙碌的女人说,“你进来。”

曲笙从水管前直起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等我打完这桶水。”

他负手而立,静默了两秒 , “我让你现在进来。”

他撂下这句转身进屋,曲笙片刻也跟进来 , 他拉开有些破旧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相片 , 递给了她。

曲笙接过去发现相片中是一个男子。

年岁三十出头 , 穿着深蓝如墨的警服,站在国旗下敬礼,英姿飒爽。

她笑着问 , “这是谁?和你不像呀。”

周容深说,“这是我的部下 , 职位还可以 , 与你年纪相仿,没有过婚史 , 这么多年他跟着我南征北战 , 耽搁了自己的生活。”

曲笙似乎猜到什么,脸色一霎间便苍白许多。

他摆弄着一套陶瓷茶具,“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也有意见见你 , 你们还算合适。”

她莫名气得浑身发抖,“合适什么!我出不去!当初乔先生说了 , 送进来容易,请出去难,他根本不会再管我。”

周容深看向门外岗哨显露出的一角 , “我到底做了一辈子官,你没有犯法 , 是清白良民,将你神不知鬼不觉渡出去的面子和能力,我还是有的。你收拾下东西 , 稍后天色彻底黑了 , 警卫会带你走。”

他不给丝毫转圜余地,便起身奔着卧房去,曲笙愣怔好半响,在他背后低低笑出来,笑声格外凄凉,也格外嘲讽,“你就这样打发我,安排了我的余生吗?”

她冲过去扯住他,又将他按在椅子上,随即捏紧掌心内的相片 , 将它一点点揉碎,抛向空中,“你问过我吗?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是否接受,就隐瞒着告诉了那个人,再来命令我去和他接触,我根本没见过,不认识,毫无兴趣!姻缘是这样仓促决定吗?”

他刚端起的茶杯,复而重重掷在桌上,“你问过我吗?我无时无刻不活在对你的愧疚,对你的烦躁中。这对我而言是孽 , 是债。一个女人大好青春,陪我虚度在这间囚牢里 , 从你来这里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 看到她一寸寸铁青的脸色 ,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可又不想给她留有任何希望,便沉默下来。

曲笙眼眶倏而泛红 , 她无力抖了抖肩膀,“你是不是很烦我?”

【明天前半部分还是周,大结局 , 开始乔何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