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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洗白钱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洗白钱财

“当初为魏逆建造生祠之时,地方官员和富户们比着赛着捐献银钱,争先恐后的巴结讨好阉党中人,天知道他们从中捞了多少好处。现如今圣天子在位以雷霆手段铲除阉党,便是让他们吐一些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魏忠贤的党羽在中枢弄权,以惨烈而又血腥的手段铲除异己,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欺作威作福,当然是奸佞宵小。但是现在,负责清剿阉党余孽的这些人也未必就比阉党好到哪里去,照样在打着“整肃”的幌子在地方上大肆搜刮,甚至不惜罗织罪名进行扩大化的搜捕,所采用的做法和阉党如出一辙。

从本质上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为国除奸”“励精图治”的行为,而是一个派系打倒另外一个派系的争斗。

大明朝的局面,东林复社也好,阉党中人也罢,考虑的都是自身的利益,至于口口声声说的“朝廷”“大明”不过是行事的借口罢了。不管换哪个派系当政,都是换汤不换药,本质上根本就是一回事。

这也是大明朝的常态了,张宁并不感到如何惊讶,一个陕西臬司衙门就能通过打击阉党捞到几十万两之巨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毕竟比他们能捞钱敢捞钱的大有人在。真正让张宁感到吃惊的是晏子宾对这个事情的态度。

整个陕西的臬司衙门在这件事情上内外勾结上下串通,以集体作案的形式捞钱,最要紧的是他们竟然不怎么遮掩,甚至敢于把这种事情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甚至还想出了通过宣慰司洗白钱财的法子……真的已经达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虽说晏子宾和张宁有些私交,但张宁是张宁,西北宣慰司是西北宣慰司,公私之间还是应该分的很清楚才对。一个行政单位集体捞钱之后,还要把这些钱转到另外一个衙门经过运作之后洗白,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也就是说,晏子宾所在臬司衙门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事情看的很严重,甚至当成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看毫不避讳的公然谈论。

臬司衙门啊,集司法、执法与一身的要害部门,这么干就是知法犯法,而且犯的理直气壮,简直骇人听闻。

整整一个衙门啊,就算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在处心积虑的捞钱,也总应该有点忌讳吧?最起码的遮掩工作也是要做一做的吧?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敢于堂而皇之的找另外一个衙门来帮着洗白那些脏钱呢?

难道是?

张宁忍不住的看了晏洪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晏老兄啊,你是不是听说了点什么……”

还不等张宁把话说完,在旁边作陪的晏洪已脸色大变,急急忙忙的说道:“大人,我……我……小人对大人忠心耿耿……真的是忠心耿耿啊,天日可鉴!”

就在前不久,张宁才答应了京城里的那些阉党残余分子,答应帮助他们转移洗白三十万浮财,这才过去几天呀,晏子宾就为了同样的事情找上门来了,张宁一定会怀疑是有人通风报信泄露消息。

正在因为知道了张宁正在帮人洗白钱财的事情,晏子宾才敢于拿着大笔的脏钱来谈论。

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少之又少,而晏洪恰恰就是这少数几个人当中的一个。

晏子宾和晏洪本就是叔侄至亲,又是晏子宾举荐他到这边来的,张宁不怀疑他怀疑谁?

帮助阉党洗白钱财,这种事情本应该极其隐秘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偏偏晏洪却敢于对晏子宾说起,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吃里扒外!

历朝历代的官场上,无能和贪弊都不算多么要紧的事情,只有吃里扒外最犯忌讳。

背叛自己的上司,背叛整个集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最招人厌恶的。

连自家的秘密都能告诉外人,还有何忠诚可言?

当张宁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晏洪马上就知道自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登时就慌了,所以才会极力撇清自己。

张宁确实是在怀疑晏洪,不过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按照正常的推理,晏洪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甚至可以断定一定是他走漏了消息,把洗钱的事情告诉了晏子宾。但这仅仅只是推断罢了,却没有真正的证据。

锅盖川在偏远边疆之地,往来书信什么都做不到及时,驿差每个月只过来三次。从张宁打算帮助阉党残余洗白浮财并且对晏洪说起的那个时日算起,就算是晏洪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晏子宾,时间也来不及。

首先,他要等待驿差的到来,就算是他私下里找人送信给晏子宾,晏子宾决定过来“探望”的书信肯定也要延后。

如果算上书信往来的时间,晏子宾决定来早张宁洗钱的时候,应该和张宁决定帮助帮助阉党残余洗钱的日期相差不多。

这样的话,时间就对不上了,也就是说晏洪没有“作案时间”,就算他想给晏子宾通风报信,时间上也不允许。

也就是说,晏子宾来找张宁洗白钱财,并非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张宁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晏子宾的到来,和晏洪无关。

晏子宾的这个事儿,完全就是巧合。

“晏洪啊,我从来都没有拿你当外人过。”张宁哈哈大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个信得过的人,所以才会放心的让你做事……”

晏子宾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就从张宁和晏洪的对话中明白了点什么,却不当面点破,只是笑呵呵的说道:“刚才我就说了,若是洪侄做错了甚么,张兄弟只管按照你的规矩责罚他就是了,不用看我的面子。”

“晏洪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张宁笑道:“晏老兄和我私交匪浅,我也就不敷衍搪塞的说那些个场面上的客套话了……”

“直来直去的推心置腹才是最好。”

“你这个事情吧……六十多万啊,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别人对我说起这个,我肯定会婉言而绝,但你晏老兄毕竟不是外人,我也不拿虚话敷衍你了。我只问一句,”张宁的脸上带着笑呵呵的表情:“我做这个事情,能得到多少的好处?”

能够直接开口问好处,就说明张宁已经有了要“帮忙”的打算,这比虚情假意的客套要实在的多,也说明张宁真的没有把晏子宾当中是不可信任的那种人。

晏子宾嘿嘿的笑着,伸出巴掌在张宁面前晃了一下子。

“五万两?”

“然!”

张宁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五万两肯定不行,不是我推脱,而是做不得。”

掰着手指头开始和晏子宾算细账:“要想把那笔钱弄的妥妥帖帖正大光明,终究脱不了虚账实销的路数,其中还要反复交易几个来回。六十多万两啊,这么大的数字,每一次周转每一次钱货交易,都会产生不小的损耗。这一套做下来,莫说赚几个辛苦钱,五万两连损耗的本钱都不够呢。”

把上不了台面的黑钱洗成来路正道的银子光明正大的揣进自己的腰包,必然要经过一连串的运作,其中肯定会有运作成本,这完全在晏子宾的预料之内,但他却没有想到成本会这么大。

“十万两呢?够了吧?”

“这不是买菜,你我二人还是不要如市井小贩一般的讨价还价了。”张宁直接给出了个一口价:“那六十多万银子,经我的手洗干净,只能剩下一半!”

六十万多万两银子是整个陕西臬司衙门倒腾出来的黑钱,原以为只要给张宁一些好处作为“经手费用”,就可以洗的干干净净,想不到却要支付一半的“清洗费”。

拿出来六十多万两,却只能收回一半,一来一往之间就损失了三十多万两,这个损耗……是在忒大了些。

“这可不是我贪心,想要借机黑你们臬司衙门的银钱。”张宁说道:“这个事情若是交给我做的话,必须先把哪些银钱转给外人,利用外人之手再变银为货,然后以虚增进项的方式入账,如此一来就少了差不多一成……”

通过西北宣慰司洗白银钱,第一道手续必然是折扣税金,这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的,晏子宾很明白这一点。

“然后我再把那些货物贩运出去,想方设法把账做平,转换成蒙货弄回来,再想办法卖出去兑成白花花的银子……”

洗白银钱是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每一次进出都会有成本产生,反反复复的做账反反复复的进出,至少需要三个来回才能抹平所有的漏洞,如此一来就去掉了总额的三成,差不多二十来万两银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账目上凭空蒸发掉了。

“我冒险帮你们弄这个,总不能白白帮忙吧?自己也的有点好处不算过分吧?”

按照这个算法,张宁最多只能从中捞到十几万两的好处,真的不算很过分。

“若是晏老兄不信,可以现在就问问晏洪,他就是主管账目的……”

晏子宾笑道:“若是信不过你,焉能和你说起?只是这损耗未免太大了些……我得回去商量商量。”

那六十多万两银子的赃银,不是晏子宾一个人的,而是属于他所在臬司衙门,是集体贪污的银钱。光是为了洗白就损耗一半,他确实做不了这个主,一定要和回去和他的上司、同僚们仔细权衡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