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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 第十三章(上)

(2005年5月30日)

坐在车里看报纸的菲利浦一度被报纸吸引进去,后来,又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飞墙走壁的006情报员在美国大展雄风,一会是超人打扮,一会变成了 “蜘蛛侠”,模模糊糊中他想看清楚那超人和“蜘蛛侠”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一张模糊的脸——那脸竟然是自己的。他忍不住心情激动起来,眼睛也湿润了。

这时一部豪华小轿车缓缓驶进目标房屋的停车库里。

他收拾起报纸,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枪,重新夹进报纸里,又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下车。手里捧着厚厚的报纸,从容地走向赖恩的家。

听到门铃声后,赖恩把门开了条缝,疑惑地打量这个满面笑容的亚洲青年,当瞥见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和手里拿着的报纸后,他把门拉开一些,问道:“你送报纸?年轻人,今天的报纸我都看过了……”

他没有说完,就看见了报纸下面露出的一个黑色的小洞。菲利浦乘赖恩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用乌黑的枪口顶住了他的腰。浑身哆嗦了一下,满脸横肉身体健壮的赖恩本能地想到了抵抗,实际上,只要他稍微转身,再用手一格,那么,打掉那支顶着自己腰眼的手枪的机率并不低。而且,那人如果不是来枪杀自己的话,很可能不会立即开枪,这样,自己反败为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可惜菲利浦显然也早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握枪的右手从报纸里伸出来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出了一句话:“我和亨利·杨一样精通中国功夫!”

这一句话起了作用,赖恩放弃了抵抗,脸色煞白地顺着枪指挥的方向缓缓退回到客厅里。菲利浦跟着他,慢慢地走,手枪始终没有离开赖恩的腰眼。退到沙发旁边,菲利浦挥了挥手枪,示意赖恩坐下。赖恩坐下后,菲利浦也慢慢坐在他对面,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赖恩的脸。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菲利浦那乌黑的手枪枪口已经对准赖恩的胸脯。

两人在客厅移动时,菲利浦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房间。心里很满意,他是经过好多天的观察,才采取这次行动的。他知道,现在家里只有赖恩一人,他的妻子和女儿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回来。在菲利浦观察房间时,走在前面的赖恩感觉到自己又有了好几个制服闯入者的机会,中央情报局行动组组长赖恩也不是吃白饭的,他甚至估算了一下,从门口来到沙发期间,他至少有好几个机会可以采取反击。然而,这年轻人刚进门时的那句话让他心有余悸。如果这年轻人像亨利·杨一样,那么就算此时抓在亚洲人手里的枪正在自己手上,又有什么用处呢?对于亨利·杨,他的手、他的脚和他身边的任何东西都是比任何手枪还要致命的武器!

然而,老奸巨猾、久经百战的赖恩坐下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紧紧握着手枪的样子不觉一笑,说:“你可能和亨利·杨一样,是为中国国家安全部服务,可是你绝对不像他一样精通中国功夫……”

菲利浦心中一震,感到一阵不安,不错,如果是006情报员,而不是现在的096情报员,他用得上手枪吗?想到这里,看到赖恩慢慢放松的情绪和微微挪动的双手,他把手枪瞄准方向微微向下移动,胸口,肚子,裤裆,大腿,膝盖——“砰”的一声,他扣动了扳机。

这个小巧的防身用的手枪声音不大,但在赖恩膝盖上造成的一个血洞一点不小。赖恩惊呼一声,脸色苍白,疼得弯下腰,用双手捂住被打穿了一个洞的膝盖。当他抬起头时,愤怒地看着菲利浦:“你怎么一上来就开枪,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

“行动组组长先生,我如果不一上来就开枪,你随时可以扑过来夺我的枪,而我的枪正对着你的胸口,我又不想让你马上死,所以不会立即开枪,于是在你过来夺枪的时候,我会犹豫一下,或者会把枪口移动一下,可是,这就给你造成了机会,也许你就得手了!而且,我不是来和你聊天的,不是来开导你,不是来给你解疑,更不是来回答你的问题的……可怜的赖恩,你一定看了太多好莱坞大片,在那些电影里,闯入者都会啰嗦不停,最后让人家找到机会,反败为胜——可怜呀,你竟然相信好莱坞大片?好吧,我们现在可以谈了——”

“你这个魔鬼,你在犯罪!”赖恩咬牙切齿地说。

“傻瓜,”菲利浦笑笑说,“我本来就是中国的间谍,一直在犯罪,而且犯的都是叛国大罪,你想,我还会介意这小小的杀人罪吗?”

说着,他把身边沙发上的抱枕丢过去,“把枕套取下来,为自己包扎吧,按现在这个速度流下去,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会变成人干的。”

赖恩忍住痛,取下枕套,开始堵住那个血洞。做好后,他抬起头,狠狠盯住菲利浦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说:“亏你是基督徒,你在杀人,你冒犯了上帝……”

“别说教了,你在浪费时间,”菲利浦嘴角露出嘲笑,“你杀害亨利·杨时想到上帝没有?再说,杀害他之后,除了去夜总会找小姐庆祝胜利之外,你是否去教堂忏悔过?”

“忏悔?”赖恩有气无力地重复着。

“是的,忏悔,”菲利浦冷冷地笑着说,“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为今天的杀人行为预先向上帝他老人家作了真心的忏悔,而且他老人家也大度地宽恕了我,这点就请你放心,我杀起来绝对会轻松自如的,要不要在你另外一个膝盖上也开一个洞?”

赖恩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年轻人是来报仇的,而且他立即看出这是一位打着上帝招牌的魔鬼杀手,他竟然活学活用《圣经》,竟然欺骗上帝,让上帝预先原谅他还没有犯下的杀人罪。也因此,他在杀人时就感到心灵的平安。太可怕了!

赖恩感到不寒而栗。他也判断出眼前的亚洲人想从他这里获得有关亨利·杨的消息,如果是那样,眼前的年轻人就犯了个错误,他不应该先说出要杀自己,要知道,知道自己必死的人是不会吐露任何秘密的。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

菲利浦好像有意忽视了对手的表情变化,淡淡地说:“在杀你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对付亨利·杨的。你现在可以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赖恩盯着他,并不说话,过了一分钟,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菲利浦大度地笑笑,耸了耸肩,看了看手表,又瞟了眼墙上的钟,说道:“没关系,慢慢想吧,我有的是时间。”

菲利浦说罢,竟然斜斜躺在沙发上。由于膝盖被击碎的赖恩暂时失去了攻击力,菲利浦握枪的手也随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过了五分钟,菲利浦竟然哼起了一首中国小曲。

赖恩瞥了眼墙上的钟,头上冒出了冷汗,表情比刚才被枪伤时还痛苦。“我,我为什么要说,既然你一定要杀我,我为什么要说?”

“因为你必须说出来!”菲利浦半眯了眼懒懒地说。

“为什么?”赖恩厉声问道。

“我说过,我是来问你问题的,不是来接受你质疑的。你怎么就忘不了那些好莱坞烂片?”菲利浦不耐烦地冷冷地说,之后,他翘起一条腿搁到茶几上。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什么也不说!反正都是死,不是吗?”赖恩也提高了声音,又看了眼墙上的钟。菲利浦这时半眯着眼,神情倦怠的样子,轻轻说:“死和死不一样,我今天来之前已经忏悔了,而且,我告诉你一个只有神父和上帝知道的秘密,我忏悔的时候,并不知道今天要杀几个人,所以,我把你妻子和女儿的死也一并归在我的罪恶上,而且做了一篮子交易的忏悔,上帝他老人家也一起宽恕我了……”

赖恩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比那位亨利·杨要可怕得多。他知道自己的妻女还有一个小时——不,只剩下四十五分钟就要回来,到时他一定会先对她们下杀手……

“我,我说,从哪里开始,我马上说,我说完你就走吗?”惊恐万分的赖恩勉强直起腰,结结巴巴地说。

“当然,我今天本来计划只杀一个人,你说完我为什么不走?不过,你只有四十五分钟了,我真担心你说不完呢!而且,只要我觉得你说的有一点不清楚或者和我掌握的情况有出入的话,我就不会离开的……”

“好,我说,我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请快点问吧……”清清楚楚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就是他妻子和女儿的生命的中央情报局东亚行动组组长赖恩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倒在菲利浦面前的茶几上。

为了美国的国家利益,赖恩可以残忍地牺牲别人的生命,例如亨利和他的妻儿的生命,然而,为了他自己的妻女,赖恩则会毫不犹豫地牺牲美国的国家利益,甚至他自己的生命。

菲利浦从眼前杀人魔鬼的眼里看出了为了保护妻女而只求速死的神情,不禁一阵心寒。

明天就要出发了,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是最危险的,所以四个人都在喝酒的时候,好像无意其实有心地把大家的心事都问出来。当大家问到魏建国的时候,他说了那么一段没头没脑的话,而且声音很小,仿佛是自言自语。可是当他说完,抬头看大家时,三束好奇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且,他们的目光清楚地告诉他:他们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躺了二十多年的房间里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东西,把一个小武警吓成那个样子……”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大家盯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好奇也更加迷茫。他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还是从头说吧!”

于是,他把自己如何奉命调查**共和国卫士被杀案,如何追查到凶杀第一现场在**纪念堂遗体陈放室的侧门外……最后他特别强调了自己的不解,就是武警小战士脸上那种鲜见的惊恐表情。

前前后后讲了一遍,看到大家都在思考,他补充道:“我在警官大学就是学尸体鉴定的,你们知道,人死时脸上的表情凝聚着死者生前最后一丝记忆和情感。以前法医注重的是身体证据,往往忽视了脸上的表情这种精神证据。事实上,很多自杀和他杀的案子难就难在无法判定自杀或者他杀,因为身体呈现的证据不足。可是现代科学却可以通过死者生前一瞬的感情经历而判断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我扯远了,那个武警战士,在**遗体旁边站岗也有两年多了,是什么东西把他吓成那个样子呢?”

“人家杀他,他自然害怕。”蔡建瑛说。

“问题就在这里,就算有人要杀他,他也不会吓成那个样子,不要忘记他只是二十出头的武警,孔武有力。更何况,他是被人从背后突然袭击杀死的,也就是说,直到他死前一秒,都不知道有人要杀他。”

“你的意思是说,当他正在那里聚精会神偷看**遗体陈列室里的情景时,突然遭到来自身后的致命一击?”杨文峰也加入了讨论。

“正是如此,”魏建国沉吟道,“而据纪念堂负责同志说,那里闭馆后都是要清场的,任何活人都不得停留……”

“你什么意思,任何活人不得停留,难道死人可以……”蔡建瑛说了一半,莞尔一笑。“我忘记了,那里本来就躺着一个死人。”

“何况,就算有任何活人,又怎么可以把一个无神论的小武警战士吓成那个样子?我这样说是因为当晚纪念堂里有些老文艺工作者正在排演新《东方红》。”魏建国补充道。

“除非……”李昌威欲言又止,当他看到大家都用询问和鼓励的眼光看着自己,就接着说道:“除非,他看见了鬼。”

大山里的孩子李昌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大家都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

“对了,会不会他看到那个陈放**遗体的房间有鬼!”蔡建瑛打断魏建国的话。

“什么叫鬼?”魏建国紧跟着问道,“难道在座的各位真相信鬼神?既然大家都没有见过,说明鬼不存在,那也就是说,这武警小战士并不清楚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他不知道鬼是什么样子的,又怎么可以在短时间被吓成那种表情?”

“什么是鬼?”杨文峰喃喃道,“其实所谓鬼,就是死人活了,活人死了的过程,也是该死的不死,该活着的却死了的现象,就是鬼。”

杨文峰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当初他看到躺在水晶棺材里的**活了……”

魏建国还没有说完,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有这种解释,**活了,变成了鬼,才把他吓成那个样子,如果是个陌生人出现在那个房间,甚至陌生的鬼出现在那个房间,小武警不但不会害怕,而且还会为**而去勇敢地驱魔的!”杨文峰声音低低地说。

“你说得一点不错,据我了解,这些**纪念堂的武警小战士在上岗前,都受过至少三个月的热爱**的教育,那种‘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的教育不但可以让他们笔直地站在一具尸体旁边还感到无比骄傲,而且也足够可以让他们为一具尸体与妖魔鬼怪搏斗。可是,我们并不相信鬼魂呀,更不认为人死可以复生,对不对?”魏建国皱着眉头说。

蔡建瑛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她开口讲出了自己经常执行海外任务,对于重要的情报关系,都有替身的事。

大家都觉得很新鲜,甚至连魏建国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过她的故事后,魏建国摇摇头:“不可能找到和**一模一样的人,而且,你不要忘记了,这位小战士耳聪目明,在**尸体旁边不到五米的地方站了两年,他难道会认不出冒牌货?”

大家觉得有理,都不觉点着头。末了,蔡建瑛想起了上次到美国见096情报员时,096菲利浦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替身时随口说出的“克隆”两字,于是笑笑说:“莫非有人克隆了**?”

魏建国和李昌威不解地睁大眼睛,当他们转眼看杨文峰时,发现他转眼间已经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嘴巴还喃喃地小声重复着:“克隆,克隆……”

魏建国知道什么是克隆,想过一阵子后,说:“没有理由,谁会克隆**,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而且克隆他干什么……”

他声音小下来,自己的脸色也变了。不错,克隆**是犯罪的事,然而,克隆他的用处可就无边无际了。作为破案专家和犯罪学家,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最阴暗最邪恶的东西就是人心。他更加知道,在**时代,这邪恶的人心和人性才有机会发挥得淋漓尽致,发挥得理直气壮。在**时代,在伟人的巨大光环和身影掩盖下,所有令人发指的罪恶都变得冠冕堂皇。魏建国知道,那个时代的宠儿们或多或少在怀念那如火如荼的日子……在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他们用**思想武装起来,然后用皮带抽打被他们戴上高帽、跪在地上的老师和知识分子;在批斗会上踢阶级异己分子的屁股,踩他们的肚子;他们更怀念那没有经过审判,就把阶级敌人的妻子女儿丢在枯井里,然后听着她们苦苦哀号直到死亡……而最让他们怀念的,却是干下这一切恶魔般的罪恶之后,他们仍然能够拥有心安理得的那种感觉!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现在仍然躺在**广场中央的那个**……

魏建国浑身打了个颤,打住自己的思考。他用眼睛扫过大家,李昌威因为不知道克隆是什么意思,脸上有些许迷茫。蔡建瑛陷入了沉思。杨文峰右手在太阳穴上使劲搓揉。

杨文峰把搓揉太阳穴的右手放下,表情沉重地说:“不要集中分析这个因素,就忘记了另外的,不要忘记他是被害死的。这说明他看见了骇人听闻的‘鬼魂’,而同时有人不想让他泄露出去,把两方面结合起来,是不是可以说,他在那里看到了**的鬼魂,也就是克隆的**……”

“天啊,”蔡建瑛和魏建国几乎是同时惊呼道:“谁克隆了**?”

杨文峰意味深长地朝李昌威点点头,因为他早从李昌威那里知道了答案。李昌威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看到三人都盯住自己,才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克隆?”

蔡建瑛给他解释,解释到后来,李昌威的脸色也变白了,没有等蔡建瑛解释完,他打断说道:“我知道是谁克隆了**,是林将军——他说老人家要回来了!”

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员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和沉思之中。看看时间不早了,魏建国打破沉默:“我一会就把我们无意中推测的结论告诉北京许部长,今天就不要再议论了,已经不早了。明天行动结束后再说,现在休息——哦,对了,还有你没有说出心里的事。”

魏建国说罢,笑着看着杨文峰,另外两位也从惊骇中醒过来,期待地看着杨文峰。

杨文峰皱着眉头,右手再次使劲搓揉太阳穴,显然,他的头痛病又犯了。但他忍住了,结结巴巴说:“我、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这个行动小组的任务到底是什么,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年前遇害的那对美国华人医生夫妇是被你们杀害的?”

赖恩连连点头,拿惊恐的眼睛盯了眼墙上的挂钟。

“为什么?”

“他,他认出我们克隆的人,我们不能不除掉他。本来,按照当时的情况,我们准备再过两个月就解雇他,哪知道,他竟然认出了二十岁不到的……”

“我知道,是那副眼镜,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分别很大,穿西装和不穿西装分别也很大。你们克隆的人是谁?”

“是、是中国新任领导核心、一身兼任中国**的总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和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古月……”

菲利浦听得汗毛倒竖,厉声问:“你们复制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提醒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说,我说,”赖恩连连点头,“中国有十三亿人,但统治他们的一直是极少数一群所谓精英,而十三亿人民的命运经常落在一个人手里,也就是所谓第某某代党和人民的‘核心’。我们一直在研究中国的政治走向和中国国家发展前途,可是研究来研究去,没有任何头绪。因为你们的整个国家就是那么一个人说了算,完全不按照规矩出牌,我们研究那些所谓发展的轨迹和规律,又有什么用?于是,我们转向研究你们领导人如何思考的,因为只要知道了领导人如何思考,也就掌握了十三亿中国人何去何从。唉,真是很困难,你们领导人的脑袋思考问题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而且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人类有这样的脑袋,智商很高,但有时犯的错误却非常可笑,经常出其不意。在无法看透你们国家和人民的主人如何思考的时候,我们也研究了使用电子微波遥控他们大脑的办法,可惜,你们领导人住的房子的墙壁都是用了钢板的,每次出行都有三百个保镖前呼后拥——可想而知,我们屡屡无法得手。最后,三年前,在现任新领导人还没有接班时,我们决定克隆中国最高领导核心,然后把他偷偷送到中国,找机会调换你们的总书记……”

“知道了,简洁一点!”菲利浦声音带着颤音,“你们怎么搞到我们古月总书记的细胞的?你们从哪里得到他的DNA的?”

“确实很难得到,我们本来是考虑克隆你们老军委主席的,因为我们有他的DNA样品,可是他太老了,估计上帝不会让他活得太久。从长远来看,还是克隆你们古月总书记划算,虽然他已经到了中国人退休的六十岁年龄,但全中国的报纸都肉麻地称呼他为年轻的领导人!只要他不死,就算老得走不动,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优秀传统文化,他会一次次‘当选’党、国家和人民军队的领导人。可是这古月总书记一直很低调,我们观察了很久也没有搞到他的DNA样品。直到三年前一次联合国首脑会议时,我们有了机会。”

“什么机会?”菲利浦催促道。

“大国领导人出访,都会包酒店住,而且一般会包三层楼层,中间住领导人,上下层住随行人员和保安。就算不包三整层的,也会在租酒店时,把领导人所住房间的上下两层的房间包着,主要是防止恐怖分子炸穿地板对领导人不利。但上次联合国会议,是你们古月总书记第一次出访,不想太铺张,加上来的领导人太多,纽约的高级客房不足。所以你们只包了两层楼。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领导人应该住楼下,这没有错,因为毕竟从楼上一层攻击目标更容易一些。不过,我们就是看到你们古月总书记住在下面一层,才找到了机会。我们把他楼下的房间包了,然后,把他洗手间的厕所马桶排便管道接通到我们的特制容器里,这样他那几天在房间上厕所的排泄物都被我们收集起来,然后我们的专家从一些带血的排泄物中提取了他的DNA……”

“你们真恶心!”菲利浦厌恶地说。“讲讲亨利·杨吧,你们为什么带那个克隆人到佛罗里达的‘锦绣中华’去?”

“是这样,克隆出来的人虽然和你们总书记古月一模一样,但那只是一个空壳,长相一样而已,为了让他在言谈举止上和你们总书记古月看起来一样,我们必须教他微带长江沿岸口音的普通话,让他熟悉中国的环境,这就是为什么带他到那里去。两年前的一天,我们再次带他去的时候,就遇上了亨利·杨……”

赖恩满脸横肉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恐惧。菲利浦看到这位不怕死的赖恩想起两年前的亨利,还如此紧张害怕,心里对006充满了崇敬。

“说说当时的情况。”

“我们每次去‘锦绣中华’都戒备森严,而且都是派很多当地警察预先清场,可是这位亨利·杨一定是预先于前一天就留在公园里没有出来,他躲进中国丽江的岩石溶洞里,躲过了我们的搜索人员。第二天,当我们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让当地警察离开了,但我们自己身边大概有十个保镖。这足够对付任何袭击和暗杀了。当然我们想不到会在美国遇袭,这些保镖的作用主要是把你们的总书记层层包围在里面,阻隔外面的视线。这天的日程是安排总书记视察上海浦东开发区,我们一行人陪同他在这些鳞次栉比齐腰高的楼房模型之间穿行,这时,总书记已经学会了颐指气使,也在那里人模狗样地指点江山……就在这时,刺客亨利·杨像一支离弦的飞箭直射而来,从那边黄山模型到上海浦东足足有五十米,可是他就那么一瞬间就飞了过来,我只能看清楚他全身黑衣,脸上有黑纱面罩……”

“黑纱面罩,就是那种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面罩?”菲利浦问了句。

“不,他的面罩正好相反,是只蒙住双眼,露出了整个脸的面罩。”

“用黑纱蒙住双眼?”菲利浦不理解。

“是的,你听我讲,我们也是后来才明白的。这个飞来的刺客手里什么也没有拿,但是,我们的保镖却对他毫无办法,其中站在总书记前后的三个保镖倒是第一时间和他交上了手,可是,不到五秒钟,三个保镖都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这时,总书记身边只有我一人。我以为那人使用了什么毒药之类的,我一只手蒙住自己的鼻子,一只手掏出了手枪,可是,等我抬头看时,那刺客已经站在总书记面前。我想,他只要伸出一根指头,我们中央情报局历史上最有创意最保密的对华行动计划就要泡汤了……”

“他出手了?”菲利浦焦急地问,这时,他忘记了自己是在用手枪威胁中央情报局最邪恶的行动组组长讲述美国最绝密的行动计划。

“他出不出手,我根本看不清,因为以他的身手和速度,就算现在有一支手枪顶住他的脖子,他也有时间杀掉总书记的。可是,就在这时,克隆人开口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让利爪已经掐住总书记脖子的刺客突然硬生生收回了手……”

“什么话?”

“总书记当时只有二十岁多一点,虽然面相并不像现在六十岁的古月,但声音特别是口音却完全一样了,总书记当时很快地开口道:‘你是国家安全部的同志吧……’就这么一句话,让刺客亨利·杨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总书记古月突然伸出了一只热情温暖的大手,像电视上你们党和国家领导人握小民的手那样来抓亨利·杨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措的亨利·杨看到这一情景,肩膀颤动了起来,随即他连连后退了两步,这就为我们赶过来的保镖提供了时间……”

“你等等,”菲利浦疑惑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没有讲清楚,什么意思,一句话就……”

“你听我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刺客要用黑纱蒙住眼睛了吧?被黑纱蒙住的眼睛并不是完全看不见,而是看不清。这正是这位国家安全部第一杀手戴上黑纱眼罩的原因,你想想,作为一个中国国家安全部的特工,他们虽然无恶不作,但还不至于有特工真能够对自己的总书记下手吧?这个总书记虽然是克隆的,并且是从你们古月总书记的大便里提取的细胞,但毕竟也是他的亲生骨肉,甚至比亲生骨肉更进一步。这亨利·杨用黑纱蒙上眼睛,正是不想见到总书记的面,所以,他躲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人群后,确定了总书记,然后,蒙上眼睛,对着他认准的影子冲过来……”

菲利浦明白了,那个总书记尽管是克隆的,但如果相貌和身体细胞都和总书记一样,作为中国国家安全部的特工,又有谁能够当面下暗杀的毒手呢。但他还有不解,就是古月临时说出的那句话,他继续用询问的目光盯住赖恩。

“我们中央情报局当然早想到这一点,所以也早有准备,只是我们是为了到时把他送到大陆时使用,没有想到,在美国就用上了。当时古月紧急说出的那句话,也是我们平时教育他时,灌输给他,让他死死记住,遇到此类情况时使用的。我们也考虑到有些刺客在激情之下,要杀克隆总书记,但我们能够猜到,这类刺客肯定来自国家安全部——为了刺杀成功,国家安全部的刺客很可能在行动出手时闭上眼睛,但没有人会在行动时塞住耳朵。这就是为什么亨利·杨一听见总书记说出那句亲切的话语时愣住了,随后,古月伸出了温暖的大手,更是把亨利·杨惊得倒退两步——你知道,如果在中国,像古月这样的总书记说出如此亲切的话语,伸出如此温暖的大手给一个人,这个人就算是得到了皇帝的宠幸,那是天大的荣耀和祖宗的光荣。当然这亨利·杨生活在美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那短暂的发呆也足够我们采取行动了。”

“你们制服了他?”

“唉,他虽然发呆从而影响了他下杀手,而且我们的人也一哄而上,可是要制服他,又谈何容易?转眼间,他像发疯似地拳打脚踢,不一分钟,我们的十来个保镖都东倒西歪,缺胳膊断腿的,不过,这一分钟已经足够我们把古月总书记拖走了。”

“后来怎么样,快点!”菲利浦催促道,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手枪。

“刺客亨利·杨并没有追过来,可是我们却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且不说我们的计划泄露,单说这克隆一个国家领导人的行为,不但是现存国际环境和国际法所不容,也是犯了反人类罪。所以我们当即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抓获刺客亨利·杨——想搞清楚他的名字并不难,因为他在白宫工作,我们都有照片存档。可是,这亨利·杨好像有超能力似的,不但会飞墙走壁,而且甚至可以轻松躲过子弹——没有办法,我们出动了六千名警察,三十部直升飞机,封锁了海关,截断了……”

“停、停,你不是胡扯吧,”菲利浦疑惑地看着赖恩,“我也在美国,如果你们出动这样的阵势,我不可能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只是你不知道我们干什么而已。记得两年前由白宫直接指挥的反恐演习吗?全美国都卷入其中了,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反恐演习……”

“啊……”菲利浦嘴巴张得大大的。

“不错,那就是为了对付亨利·杨的全国大追杀行动,表面上搞成了反恐演习,也让军队和警察在其他州真正搞了些反恐演习,但都是为了掩盖我们的追杀行动。”

菲利浦鼓励地看着赖恩。赖恩盯了眼墙上的钟,只剩下十分钟了。他没有等菲利浦开口,继续快速地讲下去。

“我们使用了人海战术,一路追杀他,为了防止他使用电话和外界联系,每当我们看到他到了一个地方,就预先把那里整个地区的电话线路和卫星信号掐断。可是,有一次他还是接通了路边的电话,幸亏被我们的直升飞机发现,及时切断了信号。他一路从弗罗里达向西北横穿美国大陆,最后接近洛杉矶……”

“这一路很多不毛之地和小地方,你们出动了几乎全美的警力,竟然没有办法对付一个人?”菲利浦不解地摇摇头。

“我说过,他像超人一样,我们好多次都层层包围了他,可是他几个起落,就飞走了——我们知道,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都抓不到他,那么到了洛杉矶,就更难了,而且很难切断洛杉矶的所有通讯信号,他一旦到了那里,就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捅给国际媒体,那我们就完了。万不得已之下,我,不是,是我们,想出了一个招数。”

“什么招数?”

“我们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四个人前一晚都没有睡好,但第二天一早都准时起床出发了。按照预先计划的,四个人搭乘租借的一艘台湾渔船,前往钓鱼岛附近海域,然后,放下渔船上的充气救生小艇,把一吨炸药装到小艇上,由杨文峰和李昌威划着充气救生艇到目标礁石完成爆破任务。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蔡建瑛和魏建国在附近海域徘徊,负责任务完成后的接应。

这天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一眼望过去,大海蔚蓝一片,没有被风吹皱的白色波纹。四人忙过一阵子后,魏建国和蔡建瑛留在了渔船上,负责操作电子监控和联络接应工作。杨文峰和李昌威擦擦头上的汗,向渔船挥挥手,开始按照指南针指示的方向使劲划船。

二十分钟后,回头看到那艘渔船渐渐消失在海天之间,两人都有些失落。过去两个月里,他们两人虽然执行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几次任务,而且一次比一次危 3ǔωω.cōm险和艰难,然而像今天这样,置身于茫茫大海而不是人海之中还是第一次。李昌威在山里的河沟里学会的游泳,并没有到过大海,虽然体能和内功深厚,但还是有些头晕。杨文峰说自己会游泳,但无论是在宾馆还是在海边,他都不愿意下水,皱着眉头。这次一到海上,杨文峰的头痛毛病就发作了。

这次行动,两人都带着救生圈和潜水衣。

“昌威,”在搜寻目标中的岛礁时,杨文峰轻轻喊了声,李昌威回头看着他。

“昌威,昨天晚上,大家都说出自己的心事时,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不是说了吗——”李昌威说了一半就停下来,他盯着杨文峰那双忧郁的眼睛,同时也看出,那双眼睛看透了自己的心。于是他停了下来。

“你可以告诉我的,现在,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杨文峰鼓励地盯住李昌威。

“我——”李昌威把头转过去回避了杨文峰的目光,“我那天刺杀许长征部长,并不是林将军鼓动的,是我想杀他——”

杨文峰心头一震,想起了许长征当时谈到此事时的忧虑表情,责怪自己没有早想到这点。然而,他当时不可能想到,眼前从来没有到过北京的孩子对国家安全部部长会怀有如此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甚至听到这句话后,他仍然认为这孩子肯定搞错了。

这时,已经看到那个礁石,半个小时后就要涨潮了,必须在这之前炸沉礁石。于是他手上使劲划船,但转向李昌威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询问。

李昌威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也是古光爷爷告诉他的故事。这时受到涨潮的影响,海风渐渐强劲,为了让杨文峰听清楚自己的话,李昌威不时提高声音。海风海浪夹杂李昌威这孩子讲述故事的悲愤声音,听在杨文峰的耳朵里如泣如诉。

“他杀死了我的爸爸!”李昌威提高声音喊道。

杨文峰凝视着他,说道:“可那人只是北京逃亡过去的大学生,不是你的爸爸。”

“我没有爸爸,我一直想要个爸爸!”李昌威固执地说。

杨文峰叹了口气,寻思着,这故事听起来很离奇,毫无疑问,任何政府都会杀人,北京政府就尤其喜欢杀人。而且,他们在1989年的**上还创造了世界历史上空全绝后的杀人记录:一个拥有四百万军队六千万党员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政府,公然使用装甲坦克屠杀手无寸铁的年轻的学生。

不过,李昌威的故事让他疑惑。北京杀人杀得理直气壮,并没有秘密处决什么人。世界上的恶魔都杀人,但比恶魔更邪恶的是杀了人还引以为荣。更何况,听李昌威讲,当时的许长征率领一帮国家安全部特工一路追杀那位孤零零的学生,从北京到湖北,最后直到看到那年轻学生流血而死,才满意收兵。当时的许长征已经是国家安全部的局长,他会亲自带领大帮人马追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吗?于理于情说不过去。

“如果……如果我出事了,你可以帮我问他吗?”李昌威声音中有恳求但更多的是坚持。

杨文峰重重地点点头,他当然会问,他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问清楚许长征。不过,听到李昌威的话,他心情沉重之极,这孩子,话说得让人心酸,如果他出事了,自己又怎么会是“帮”他问,问来真相后又如何让他知道?

这时,小艇已经来到礁石边,这块礁石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退潮时,这礁石足足有三百平方米大,确实堪称岛礁。然而,涨潮时,露出海面的就只剩下不到十平方米的一块石头。按照国际法,确定是否是岛屿的标准是看涨潮时是否有露出海面的陆地。这个凸起的礁石以前在涨潮时,全部被淹没在海里。但日本人别出心裁,使用运送石头过来的办法,垫起一块礁石,使得这礁石在涨潮时也露在海平面上。按照国际法,在下一次勘查岛屿归属时,这块礁石附近的海域和礁石上面的领空就都是日本人的了。

虽然已经开始涨潮,但还有一百多平米的陆地露在外面,两人跳上岛礁,开始把炸药搬到中间凸起的礁石下面。在李昌威往礁石四面的缝隙里填塞炸药时,杨文峰仔细观察了凸起礁石的构造。他发现许长征所言不虚,这个凸起的礁石果然是人为垫高的,此时的他,对日本人是又佩服又仇恨。

由于要造成渔民无意炸沉此岛礁的表象,所以他们不能使用军用的高性能炸药,现在使用的渔民炸鱼的炸药威力不大,于是需要的量就比较大。两人用了足足十分钟时间才把足够的炸药填好。这时杨文峰腰间的对讲机信号突然响起来。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这里的任何信号都会被日本自卫队截获,所以虽然配备了联系用的对讲机,但双方约定好,不到紧急关头尽量不用。他们两人刚刚填好炸药,紧急信号就响了。

杨文峰低头看对讲机上的信号,上面显示的是:敌人来犯!

他疑惑地抬起头,扫了眼四周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时,他突然听到风声中夹杂着“嗡嗡”的声音。

“停止行动,赶快潜水!”杨文峰喊道,两人赶紧从小艇上拿出潜水衣,匆匆套上,这时直升飞机的影子已经出现在天边,渐渐变大。两人显然没有时间给充气橡皮艇放气,杨文峰掏出匕首,刺向橡皮艇,李昌威硬生生拉起一大块礁石,搬到已经割破了正在放气的橡皮艇里。直升飞机清晰地向这边飞过来时,泄气的橡皮艇已经被那块沉重的礁石压到海平面以下。两人迅速跳进海里。

这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军用直升飞机冲到礁石上空时,两人都刚好沉进海里。但直升飞机并没有离开,而是很不甘心地低空盘旋在岛礁上。

李昌威第一次潜到冰冷的海水里,紧张得闭上眼睛,但当他进入海水后,发现通过这套高级潜水罩呼吸如常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时,他看到面前的杨文峰正在挣扎——

杨文峰双腿拼命地踢着,双手绝望地挥舞,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露在呼吸面罩外的脸因痛苦而严重扭曲——李昌威以为他抽筋了,但随即想到,穿着潜水衣,有呼吸面罩,就算抽筋不能动,也不用担心。然而,他显然错了。因为这时的杨文峰竟然发疯似地往他自己身上乱抓,最后竟然一下子扯掉了呼吸面罩。李昌威暗叫不好,使劲朝他游过去,想把他扯掉的面罩重新给他戴上。

潜到杨文峰身边时,他伸手想抓住他的手,然而,从杨文峰的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把李昌威推开。他再次凝聚力量,向杨文峰冲过去,可是,晚了一步。陷入狂乱的杨文峰已经脱下了潜水衣,由于他张大嘴好像在喊叫,所以,海水迅速灌进他肚子里。这并没有影响他狂乱的动作。李昌威又试着抓了两次,都失手了。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杨文峰突然向海面冲上去。李昌威大叫一声“不好”,向杨文峰脚上抓去,结果还是被他挣脱了。

李昌威透过冰冷的海水,模糊看到狂乱失去了理智的杨文峰冲出了水面,双手抓住一块礁石,向还剩一小块的礁石上爬过去。这时,还在水里的李昌威感到整个天空暗淡下来,原来,那个一直在盘旋的直升飞机静止在头上的半空中。

李昌威准备伸出一个头观察周围情况,看能不能把杨文峰拉进水里,两人可以合用一个呼吸面罩。他的耳朵刚刚露出水面,就听到了两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是杨文峰发出的狂乱的喊叫:“儿子,儿子——你在哪里……爸爸在这里,爸爸来了——”

李昌威心里涌过一股热流,两人相处这么久,杨文峰没有结婚,更没有提起过有儿子,那么这里只有他和自己两人,他在呼喊谁?喊我吗?

第二个声音打断了李昌威的思索,那是从头顶上的直升飞机上发射出的一排机关枪扫射的声音,那机关枪正在朝在礁石上边爬边喊叫的杨文峰开火。

李昌威没有犹豫,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脚猛一蹬,双手使劲拍向身边的海水,借助这四肢的力量,身子立即像飞一般跃出水面,直直扑向礁石上的杨文峰。

年轻健壮的躯体为身下的杨文峰挡去了二十七粒机关枪的子弹,担心这些子弹穿透自己身体而伤到失去了理智的杨文峰,小李子在伏到杨文峰身上的刹那,让浑身的肌肉绷紧,把二十七粒子弹都留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爸爸,爸爸,爸……”

杨文峰听到了儿子微弱的呼唤声,感觉到海水的沸腾——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转过身来,正好看到李昌威喊出最后一声“爸爸”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海水已经涌上礁石,杨文峰身边的海水都被李昌威的鲜血染红,他感觉到这海水也是热的,像李昌威身上那一个个血窟窿里涌出的鲜血——

恢复了理智的杨文峰一把抱起李昌威,眼泪夺眶而出,这时,汹涌的海潮一涌而上,也冲开了杨文峰紧紧关闭的记忆的闸门……

“你们怎么都无法抓住亨利·杨,于是你们想用他的老婆孩子做要挟,你们可真卑鄙!”听到这里,菲利浦咬牙切齿,握枪的手捏得紧紧的。

“我们卑鄙?”赖恩脸上露出嘲笑,“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不也是拿我的妻子女儿要挟我……”

“闭嘴,不想你妻子女儿死的话,就快点讲下去!”菲利浦挥舞着手枪,愤怒地吼道。

“每个人都热爱自己的家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是为了自己的后代而生活工作和奋斗,美国是这样,中国更是这样。我们任何人都负不了让亨利·杨逃脱的责任。现在只有一个方法,把他的妻子和儿子抓到洛杉矶,作为诱饵或者要挟,引他上钩或者和他谈判。”

“这是在美国本土,你们竟然使用美国公民的家属作诱饵,你们……”菲利浦没有说下去。

“我们有很多理由这样做,第一,我们是情报机关,我们不是执法机关,但我们有‘license to kill’(杀人执照)。第二,我们克隆**总书记本身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还顾及什么违反人权?第三,我们当时只是利用他妻子儿子,也并不想连他的妻儿一起杀害……”

“什么?”菲利浦暴跳起来,俯身过去,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得赖恩眼睛和嘴角都喷出了血。摇晃着身子坐回到沙发上时,他眼角里滴出泪水。他现在才知道,亨利·杨一家人都牺牲了。

赖恩这才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知道他们抓了亨利·杨妻儿并害死了他们的事,他心里后悔莫及,深怕眼前的亚洲人会为亨利全家报仇,杀了自己的妻女。再说话时,他声音都哆嗦了。

“这些事也不都是我一人干的,我上面还有尼古拉斯,尼古拉斯上面还有局长、安全部长和总统……”

“我知道,你别罗嗦,如实讲出来!”菲利浦擦了下眼角的泪,沉声道。

“我们把他的妻儿带到直升飞机上,在亨利·杨躲藏地附近飞来飞去,用高音喇叭向他喊话,我想他大概相信美国是个法治和讲人权的国家,不能对他妻儿怎么样,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出现。后来我们两个大兵抓着他儿子的手,吊在飞机外面,那孩子吓得哇哇直哭……结果,很快他就举着手走了出来。可我们并不敢掉以轻心,仍然用他儿子和妻子作要挟,要求他把自己双手双脚铐上,然后,我们又给他加了三倍的镣铐,这才放心……”

“放心了,为什么不放了他的妻儿?”菲利浦厉声问。

赖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还想审问他。我们觉得他的妻儿在我们手里,是一个保险,我们被他折腾怕了。我们审问他,问他知道多少内容,问他北京是否已经知晓我们的克隆计划……”

“他不会告诉你们的,”菲利浦冷冷地说,“他不告诉你们,你们就对他下了毒手。”

“不是这样,”赖恩辩解道,“他什么都交代了,虽然也没有多少内容,然而,我们知道他在那个唯一打通的电话中要求国家安全部派人过来接应,我们也让他交代了接头方法,然后按照他的交代,抓获了国家安全部一名副局长……”

“他妈的,你闭嘴,这不可能!”菲利浦怒吼道,站起来又准备冲过去打赖恩耳光。

赖恩害怕地摆摆手,急忙说:“不要、不要,我如实告诉你,你不能打我。先生,让我解释,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想任何人都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的,就像我现在这样……”

“当时的情况?什么情况?”菲利浦慢慢坐下来。

“我们折磨他,把他的指甲都一个个拔掉,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可是完全没有用,他什么也不说。最后,我们就把他妻子的头套在一个上吊的绳圈里,把、把他三岁的儿子按在桌子上,扯着他小小的腿,另外一个举着大砍刀,只要亨利·杨不老实交代,他的儿子就会失去一条腿,如果继续抗拒,直到他儿子失去四肢,然后我们再吊死他妻子,布置成妻子残杀了他们的儿子,最后上吊自杀的现场……”

菲利浦握着手枪的手筛糠似地哆嗦,眼睛暴睁,怒发根根竖起,但几秒钟后,他突然松了口气,使劲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想故意激怒我,让我杀了你,然后赶快离开,救你妻女的命,所以你才编造这样的故事——你忘记了,我也是美国公民,我对美国的了解一点也不比你少。在美国,任何执法部门里都不可能发生你所说的那样的惨无人道的事,至少在过去二十年里没有发生过。伊拉克虐待战俘的事已经够过分了,你们不可能……,不是你们不想这样做,而是没有人和政府能够承担后果……”

赖恩满脸遗憾地摇着头,喃喃道:“对不起,事情真的这样发生了,美国执法部门当然不能够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遗憾的是,上面发生的事,和美国法律部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也没有发生在美国……”

菲利浦抬起了头,凌厉地盯住赖恩。赖恩低下了头,声音低沉地说:“抓到亨利·杨后,我们中央情报局全面接管,让FBI和警察军队都退出了。你知道,我们这部门是干什么的,就像你现在用枪指着我,在你为之服务的国家看,你是在为正义而战——为了避免困惑,我们把亨利·杨一家用飞机运送到美军在西太平洋的关岛军事基地,而且审问他的地点就设在美军军舰上。”

“啊……”菲利浦一下子都明白过来,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只是在暴怒之中,忽视了一些重要的情况。他当然知道什么是“license to kill”(指未经正当法律审判程序而杀害生命的权力)。这是全世界最普遍描写情报机关的口头禅。也包含了普通民众对为非作歹的情报机关的讽刺和痛恨。在一个提倡民主和法制的国家,无论是执法警察,还是军队、官员甚至是总统,都绝对没有不经正常法律程序就杀害个体生命的权力。然而,有一个机关却除外,这就是并不是执法机关的情报机关。情报机关打着维护国家安全的牌子,具有随机应变、先斩后奏甚至在特殊情况下杀害无辜生命的“正当权力”,这也是全世界都公认的和无可奈何的。“license to kill”直接翻译为“杀人执照”。在这个牌子下,全世界的情报机关都作恶多端。就像美国在伊拉克战场虐待俘虏,在美国内部报告中,归结为美国情报机关为了获得情报而采取的必要手段。在赖恩讲述的过程中,已经多次暗示他们对待亨利·杨的“正当性”。而且,赖恩他们为了不在美国本土犯罪,有意把亨利·杨一家运送到太平洋上予以杀害。菲利浦早该想到,既然他们想出用他妻儿作为要挟,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他们生还。否则,作为美国公民的妻子,只要把这些丑闻暴露出来,美国的媒体和愤怒的大众,绝对不会放过中央情报局。

菲利浦捏枪的手滴下一滴滴汗水,把他自己的裤子都打湿了一片。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怎么杀害他全家的?”

菲利浦说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赖恩。当赖恩看到他的眼睛时,心里一阵痛苦,因为他看到了冷酷的杀机。这说明,刚才,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吓唬自己,并不想杀人,而现在,却准备杀人了。但想到妻女,他忍住恐惧快速地讲道:

“我们没有办法不杀他,同时也不能放过他的妻子,如果放了他的妻子,他妻子一踏上美国的土地的话,就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一开始,我们本来不想杀他的儿子,可是经过这些天的折磨,那三岁的小孩断了一条腿和一条手臂,浑身是伤,气若游丝……所以,我们决定把三人都杀掉,不过要做得好一点。我们用军舰把他们运到中国南海附近,然后——你知道亨利·杨还带着三重锁链,我们想把他推到海里,可是又怕他反抗。那天,我们六位大汉把他带到甲板上,他刚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在船尾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两个士兵,他的妻子和儿子分别被他们抓着。亨利·杨想冲过去,这时,我们的人同时把他的儿子妻子从船的两边丢进大海里,随即,我喊道:‘亨利·杨,你自由了,快去救你的儿子和妻子吧!’他像疯了一样跳进了大海,谁都知道,他不但救不了他的儿子和妻子,而且,他也不可能活下去,于是我们很快地离开了中国南海,回到关岛军事基地。”

“记得那是哪一天?”菲利浦冷静地问,他要记住这一家人,为他们烧香,为他们祈祷。现在他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当面前的人说出日期后,他的手指头就会扣动扳机。

“具体记不清了,不过,有一件大事在第二天发生,我们一架EP-3侦察机在南海上空和中国飞机相撞,我们的飞机被迫紧急降落在海南岛陵水军用机场,中国的飞机撞毁,飞行员失踪……”

“行了,我知道是哪一天了。”菲利浦慢慢抬起了右手,乌黑的枪口慢慢从赖恩的膝盖裤裆到小腹、胸口。停在胸口,他活动了一下扣动扳机的指头,慢慢按下去……

“别,不要,我还有话说!”赖恩惊恐而绝望地喊道,“我可以让你回去当中国的国家安全部部长,我可以让你享受荣华富贵,在中国作威作福,让中国人民都匍匐在你的裤裆下面——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可以做到!”

菲利浦硬生生停住手指,不解地看着赖恩,以为他失去了理智。

“我能够做到!相信我,如果你杀了我,你们总书记迟早会惩罚你的,而且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不得好死……”

菲利浦突然脸色煞白,他明白了赖恩的意思,浑身颤抖起来,脸色比赖恩的还要苍白。一个小时前,从走进这个房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来了解自己心中崇拜的英雄受害的经过,他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而来。

因此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是中国国家安全部编号096的情报战士,因此,他忘记了关系到全中国人民安危、关系到国家前途的大事。他刚才差一点杀了这个人,而忘记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当他开口时,声音里的恐惧远远超过了赖恩,这恐惧让他的声音结结巴巴。

“告诉我,否则我一定杀你妻女,告诉我:现在那个克隆人在哪里?”

“四个月前已经送到中国,一直在等机会调换你们的总书记,至于现在换了没有,我不清楚,为了绝对保密,我们暂时不联系。但即使现在没有换成,我们迟早会换掉的。到时,我可以指挥那个新的总书记给你加官进爵,否则,如果你杀了我,当你回去把杀了我当成绩汇报的时候,他迟早会置你于死地——”

菲利浦在扣动扳机前又停顿了一下,问道:

“我去查过亨利的档案,都被你们消除了,他是从中国大陆移民过来美国的,你应该知道他在加入美国籍前在中国使用的名字吧?”

“他好像叫杨,对了,杨、文、峰!如果你一定要杀我,那就快点吧,我求你了!”赖恩一脸配合和诚恳的样子,眼神中竟然有期待,期待菲利浦快点杀死自己,赶快离开,放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命。

菲利浦扣动了扳机。

国家安全部三楼部长专用办公室里,坐了十几个人,烟雾缭绕、愁云弥漫,却安静得听得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几位副部长和局长们都保持沉默,因为在房间里自顾自踱着步子的许长征已经沉默了近十分钟……

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还是那个脸色阴沉,不苟言笑的样子,眉宇间充满智慧和计谋,然而,谁都看得出来,他变了——可是,谁都说不准,他到底哪里变了。

让他们心中极度不安的是眼前这个一向宠辱不惊、喜怒不现于色的共和国的间谍和反间谍机构最高首长今天竟然让面前这一大帮部下看出了自己的变化——发自内心的变化。

他突然停在沙伟旁边严厉地问:“我通知的人都到齐了吗?”

“只少康伴智。”沙伟答道。

许长征欲言又止,他想起来,是他派康伴智二十四小时“保护”接受了手术的总书记的。他踱了两步,又停下来,面色柔和地问:“杨文峰和096呢?”

“096已经到达首都机场,现在正在前往这里的车上。杨文峰等三人也刚刚登上厦门前往北京的专机,估计三个小时后可以到达。”一位副部长的声音从沙伟旁边响起。

许长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脸上重新布满荫翳。他转向沙伟,说道:“汇报一下你审问**纪念堂负责人的情况。”

沙伟清了清嗓子,把这两天的情况作了介绍。虽然并没有证据证实**纪念堂杀人凶手就是纪念堂负责人,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而且现在的情况异常危急,wωw炫③üw w書com网根据上面的指示,沙伟秘密逮捕了纪念堂负责人。从他口中问出了以下的情况:

按照计划,大型歌舞剧《东方红》将于**的忌日九月九日在**广场露天举行,主要舞台就搭建在**纪念堂前。新排演的《东方红》像以前一样分成多幕剧,最后加一幕,伟大领袖去世后躺在水晶棺材里,接受万民哀悼的感人场景。演出快结束时,舞台后的**纪念堂的大门缓缓拉开,由工农兵代表们缓缓推出**的水晶棺材,也就是说,使用真正的**遗体作为舞台剧的道具。按照他们的设想,广场上集中了成千上万的观众,而且,他们获得了向全国人民电视实况转播的授权。无论是广场上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伟大领袖出现在舞台上,都一定会群情激动。为了逼真,他们在**水晶棺材旁边安排了一个长相酷似二十年前的那个给**送终的小护士。当水晶棺材缓缓推进到舞台中央并缓缓旋转三百六十度后,舞台上的演员都齐齐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有的人手里献出西藏的哈达,有的手捧红宝书,有的高举的是捍卫**思想的武器——当然,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会让全国人民看出来,他们献出来的其实是自己一颗热爱领袖的心——也就是灵魂。

那位负责人说,这个镜头大概停留三分钟,然后,盛装**的水晶棺材的棺材盖缓缓移动,与此同时,悠扬优雅的“东方红”的音乐缓缓响起——通过电视广播和高音喇叭,这个乐曲将要响遍全中国。伴奏音乐响到第二遍的时候,水晶棺材的盖子已经完全滑开。这时,优美的乐曲被奶声奶气的女声取代,那声音唱出了歌词“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又出了个**……”

也就在这同时,水晶棺材里的**缓缓坐了起来,为了显示出**是睡了二十多年才起来,旁边的小孟护士深情地过去扶住红太阳。大救星坐起来后,缓缓站起来,然后迈出了水晶棺材,走向舞台,也走向中国政治的大舞台——那个负责人透露,**走向舞台的第一句该说什么,颇费了他们一番周折。最后,他们确定的情景是这样的,**站在那里,以九十度的角度缓缓摇动身子,以当年站在**城楼接待红卫兵的手势挥着手,当人群的欢呼声稍微平息下来的时候,**以他浓重的湖南口音朗声喊道:“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我说过,文化大革命要七八年来一次……”

沙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理,讲起来竟然充满感情,他讲完后,不经意地看看许长征和在场的各位,发现每个人的脸色都发白了。

“真是没有想到,本来,如果他们使用冒牌的**,或者使用演员,那么充其量是一场闹剧。可是他们竟然克隆了**。前天连那四人小组也发回情报,说他们推测出有人克隆了**。这下子可真不好办了。对了,美国克隆人还可以理解,因为他们毕竟已经克隆了很多动物,可是林将军这帮人怎么也会克隆技术?”

“他们笼络了几个在美国获得医学文凭,混得很不得志,最后不得不假装热爱祖国,宣称拒绝了美国高薪聘请,跑回来当‘海龟’的所谓学者。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在美国学到克隆技术的,不过,显然,他们很快就克隆了一个**。据负责人交待,这是他们克隆的第一个**,林将军把克隆人锁在一个防空洞,养在一个关老虎的笼子里,结果一年半后克隆人长得倒是和**一模一样,可是不但没有**的神态和大脑,没拥有**思想的脑子,而且像个白痴。林将军只带他出去过一次,就是到**纪念堂排演《东方红》歌舞剧最后一幕的‘毛尸复活’那出戏。也就是那个武警小战士被杀那天晚上在纪念堂看到的面无表情的克隆人。后来林将军他们都觉得这个克隆人像木偶一样,不但不知道什么是**思想,甚至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都无法理解。于是他们就把他处理掉了。要求这几个海龟重新克隆一个。那几个海龟吸取了教训,总结了经验,又克隆了一个,而且使用催化剂催长他,几个月就成熟了。就是现在的这个,也是我们当时偷听到的‘它’和‘他’,最后又变成了‘您’和‘老人家’。”沙伟干巴巴地说。

“沙伟,”许长征突然严肃地打断问道,“你是怎么让**纪念堂负责人开口的?”

全场都一怔,大家都以为沙伟要倒霉了,要知道沙伟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让这位忠心耿耿死守着**尸体的老左开了口。

沙伟脸上竟然浮现一丝笑意,他顺手举起一本书,说:“部长,我按照你的指示,一直在读杨文峰的《致命弱点》,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位负责人的致命弱点,这不,一下子就解决问题了。”

许长征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又掩饰不住好奇地问:“说来听听!”

“要找出这位负责人的致命弱点其实并不难,这位负责人出生于红色家庭,从小沐浴在**的光辉之下,在文革中不但积极投身各种运动,而且还亲手打死过好几个阶级异己分子。为此,**死后,他差一点被划分为‘三种人’,但由于他自己的家庭里也有人在文革期间被迫害致死,所以他得到了从宽处理。不过非常可笑的是,经过我后来查证,他自己家里那个受难者正是他亲手迫害致死的。可笑吧!他把自己的亲人迫害致死了,后来,人家因为他的家人中有受害者而原谅了他!”沙伟说这到里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当看到只有他一个人笑时,他马上硬生生收回了笑容。继续说道: “不过,他也知道,文化大革命一结束,他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安排的工作不但没有油水,而且还都是别人不想干的。他凭着一颗仍然燃烧的热爱**的心,靠勤勉和吃苦耐劳,终于混到纪念堂代理负责人的位子。这可是个日日伴死人的清水衙门,他也曾经蠢蠢欲动,想发财致富,甚至想在退休之前,包一个四五十岁的二奶,可是,据我的调查,都失败了。问题在于,他手里除了**尸体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卖的。他也多次建议纪念堂采取公开卖门票的方式,但被上面拒绝了 ——”

“沙伟,你别罗嗦了,你到底是怎么拷问他的,回答部长的问题。”国家安全部党委副书记兼政治部主任打断了沙伟津津有味的讲述。

沙伟咽了口口水,继续说:“我们对这个人有很深的研究,不能使用**折磨,这一点我们谨记部长的教导。更何况,我们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我们研究这个负责人的档案时,发现他不但残暴,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有一定的被虐待倾向,对于这种人,怎么使用**折磨都没有用。那么,使用精神折磨呢?说实话,我们心里更加没有谱,这种人顽固不化,长期受到某种教育,然后他们自己又根据自己的情况延伸这种教育,到最后,几乎都成了花岗石的脑袋,顽固不化。任何精神和心理的审问,对他们都无异于对牛弹琴。可是,我也研究了他这种人,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一批人,他们虽然喜欢**的时代,但也都是因为他们在那个时代有权力,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支配人,可以支配一切——这些人一旦在现在拥有同样的可以让他们发财致富或者胡作非为的权利,他们也会马上改弦更张的。于是,在第二天,当我亲自提审那位昂首挺胸一副大义凛然的负责人时,我小声告诉他:只要你配合,我们可以随便你挑选一个工作单位,去当一把手,你知道,你只有两年就要退休了——他听后一愣,随即就感激得眼泪直流,最后他选择到北京市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去当党委书记。我当即立了字据,也向他再三保证,然后,他就忘记了**,一鼓作气坦白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连我没有想到、没有问到的,他也倒了出来。”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工作?”许长征疑惑地问。

“不是他喜欢,”沙伟脸上带点嘲笑,“是因为这工作是管理国有资产的,也就是对国有资产进行评估,该卖的卖,该管理的管理,而且有权决定国有资产值多少钱,卖给谁。”

看到许长征还有些不解,沙伟索性说了出来:“这位负责人一生清贫,不是他高风亮节两袖清风,而是他没有机会。眼看就要伴随着**尸体光荣退休了,在这个时候,我让他选择一个工作,他一下子就选择了这个目前最多油水最能受贿最可以贪污的职位,可见他也是一直与时俱进的。虽然得到这个美差一年多时间就要退休了,但,这一年多里,他至少可以收一千万的回扣和贿赂。”

许长征脸上的疑惑没有了,但代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困惑。他的心一阵紧缩,好像要把胃里的苦水挤出来。他也看出来,眼前的沙伟也变了,平时口吃木纳,动不动就脑门冒汗的侦查局长变得有点无所谓和玩世不恭,对自己说话再也没有那种恭恭敬敬的感觉。

许长征却生不起气来,而且,他心里还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他对自己都越来越无法理解,又怎么让部下尊重自己呢?

沙伟从杨文峰的《致命弱点》得到启示,找到了纪念堂负责人的“致命弱点”,揭露了林将军的惊人计划中那不为人知的一面。据沙伟讲述,那个负责人为了感激知遇之恩,甚至把沙伟没有问到的细节也一股脑倒了出来。

原来,当初林将军他们最早也是考虑使用演员和替身来扮演**的角色,然而,不但心里发虚,而且,对那些演员也没有信心,要知道,只要是个人,一旦被推到红太阳的位置,搞不准就变成了鬼。如果这些演员变成了独裁魔鬼,又有谁能够控制住他们呢?他们当然也想到,利用**唯一的孙子——那个微微有些弱智的作家来替代**,然而,经过几次排演,他们放弃了,而且产生了怀疑:这孩子的爷爷或者父亲那一辈可能有人红杏出墙了。

他们当然一直想让**复活,也就是克隆**,然而,科学技术又绝对不是他们的强项。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美国归国的‘海龟’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开始也抱怀疑态度,认为这几个年轻人在美国都混不下去,能有什么能耐?不过,试试何妨,何况这几个海龟开价不高,只要求到时主席上台后,能够吸收他们进入政治协商会任一个委员。

抱着这种试试的态度,他们称呼为“东方红太阳升”的计划悄然开始了。第一个克隆**出来后,虽然没有**思想的脑子,然而,长得一模一样,让林将军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于是开始第二次克隆。那几个人解释了克隆技术,以及使克隆人生长迅速的理论,特别是克隆人体和大脑,但却无法克隆思维和思想,最后,他们建议说,为了让**长大后能够拥有真正的**思想,必须使他拥有那位躺在**的**相似的经历。于是,林将军他们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那个第二次克隆出来的婴儿出发到湖南韶山,让那个裹着尿布的婴儿在**踏过的足迹上爬。这之后,为了让婴儿快些长大,那几个海龟决定实行催长计划,可惜他们没有美国那种特制的催长药丸。于是他们只好专门去收购前阶段中国很流行的“大头婴儿奶粉”,再加上一些禁用的激素。每天吃这种有毒的奶粉和激素,那婴儿果然迅速长大起来。看到那孩子下巴上的那粒和身体一起长大的痣,林将军是又惊又喜。然而,看到这孩子智力低下,长了十岁还尿裤子,林将军又有些泄气。心里暗想,这就是让我们终身崇拜,让全中国人民如痴如狂了三十年的**的种子吗?

有了这种想法的林将军自然也表现在言语上,他们称这个克隆的**为“它”,有时,当“它”爬到自己身边时,甚至会伸腿踢开他。然而,当这位克隆人经过南昌、武汉、上海,广州,一步步踏着**足迹走过来,又一路被林将军灌输**思想,加上精心安排的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老左派们每天围绕它温情脉脉地看着它后,情况发生了巨变,那克隆人开始把自己当一个人看待了,而且当一个很重要的人看待。这时,那克隆人已经在大头奶粉的催长下,长出了一个大大的头颅,活脱脱像**本人。林将军暗暗吃惊,也在言语上恭敬起来。

来到遵义时,没有人再敢怀疑眼前的克隆人不是**了。林将军乘这个机会,邀请北京几位退休的领导人来到遵义,重演了几十年前的遵义会议,确定了**的领导地位。那位智商因为大头婴儿奶粉而搞得很低的**也看出了大家对他的尊重,逐渐地非常适应了自己一人独大的领导地位。在长征的途中,为了让他挺过来,林将军安排他看了建国后特别是文革期间,全国人民崇拜他的全民大疯狂录像带。据说,这一招不但鼓励了那个克隆的弱智**,而且,让他产生了立即挺进北京城,让历史重演的冲动。

这时林将军并没有忘记灌输他**思想之精华。林将军开始讲述那位躺在**的**是如何成为红太阳的。他说,进入北京城掌握政权后,必须有计划有步骤地把中国所有具有独立思想和自由精神的人一个个消灭掉。如果可以从精神上消灭,那么就让他们保持行尸走肉也无所谓,如果他们的思想顽固不化,那么就必须从**上消灭他们!同时,把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上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的一切权威消除掉,把神庙砸掉,把基督徒关起来,当人民没有可以寄托的信仰时,当历史上一切优秀的东西都被否定后,就唯他独尊了。当然还要记住,不能妇人之见,不能心慈手软,要借助阶级斗争,借助整风和文化革命,一个个收拾政敌,最后把全国人民的思想都统一在自己的思想里来。在他的晚年,全国**亿人民都在为他一个人活着。

那位克隆的**如醉如痴地听着,当场激动地表态道:我一定继承**的遗志,继往开来!这之后,他偷偷询问林将军是否可以在现有的电影明星中挑选一位扮演他的“**”,他又试探着问,**当年身边的几位年轻漂亮的护士是否准备好了。

这之后,林将军再见到“**”时,已经不敢和他正眼相向,而是毕恭毕敬,以“您”和“主席”来称呼。

最后,那位负责人再次询问沙伟是不是骗他,是否真让自己调到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后,神秘地说:“他们正在西柏坡待命,一旦条件成熟,就会沿着**当年乘坐吉普车入京的线路进入北京城!”

“必须阻止他进入北京城!”听完汇报,许长征忍不住大声喊道。

“是的,如果**进入北京城,我们就完了!”一位副部长绝望地附和道。

许长征不满地盯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位副部长在主管情报一摊时,放走了中国头号贪污犯赖昌星,而且贩卖了几十个作为情报员派遣之用的香港单程证。

“什么**,你说话注意一点,**已经死了,这只不过是克隆他的一块肉而已。”许长征严肃地说。说过之后,他自己也感到一阵恐惧。

“大家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那个东西进城。《东方红》舞剧可以取消,我们宣布**戒严就行了,可是如果那个东西突然出现在北京,那——”

许长征说不下去了,大家都面面相觑。

“去围追堵截,干掉他们!”一位军队出身的局长吼道。

许长征看看他,没有说话。

“不行,”沙伟习惯性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那位负责人说,他们早想到了这一点,已经把**当年的‘八三四一’部队集合起来,加上他们在军中的势力,我们可能不是对手,而且可能引起内战。还有,他还透露,他们目前已经没有必要那么保密,而且也希望我们派人对他们围追堵截,正好营造出 1949年初**进城时的情景和氛围,既可以用以锻炼培养克隆人,也可以让全国人民看到主席是如何被敌人围追堵截的!”

许长征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一点也没有掩饰这些冷汗,更没有想到要擦掉它们。他心里乱极了,总书记已经没有决定事情的能力,老军委主席又宣称正在研究杨文峰的《致命武器》,说要从中找到解决共和国和**所有面临问题的办法。

现在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站在这里,他心里不但没有底,而且还空虚得厉害。造成现在这种失落和空虚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自从那次李昌威刺杀自己,让自己一刹那间想到死亡的时候开始,加上后来不停和杨文峰接触,他的思想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虽然他至今不知道是如何变化,向哪个方向变化。

他可以感觉到以前很少有的感觉,那就是寂寞空虚和孤苦伶仃。以前,他给人的印象也很孤僻寂寞,然而,他不管干什么,好像都感觉到背后有党的支持,有老军委主席的目光,还有十三亿人民的拥护——

现在,房间里挤满了人,都在为他出谋划策,然而,国家安全部长许长征却感到空虚寂寞和孤立无援,感觉到心里和身后都空空荡荡的。

“我有了,使用暗杀的办法,把毛——把那个东西干掉?”这是一位副部长的声音。

他的建议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暗杀?”另外一个声音透出嘲笑说道,“自从1949年我们取得政权后,就再也没有用过暗杀这种卑鄙的手段,现在你怎么提起暗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情况不同了,为什么不能使用暗杀?”有人帮副部长打抱不平。

“为什么?因为暗杀是卑鄙的,不然我们1949年上台后,为什么一直没有使用?”那人不平地说。

“你是白痴吗?既然1949年后我们掌权了,自然就不用了。如果我们想杀谁,抓起来杀掉不就行了,还用得着鬼鬼祟祟去暗杀吗?”

“哈哈……说得对,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必须使用暗杀!因为我们要杀的是毛——那个东西!”

“派谁去暗杀?”沙伟的级别并不高,然而,他的声音冷冷的,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看到大家都停下来盯着他,他补充道:“派你去吗?”

所有人都没有声音。以前一向不抢着发言的沙伟再次开口,声音里有冷冰冰和嘲弄的意味:“且不说他们防卫森严,而且,派去刺杀那个玩意的人肯定会被判谋杀罪,很可能还会当场被他们杀死。请问,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能够叫得动谁去执行任务吗?更何况,他要去刺杀那个、那个——”

“用你的方法可以呀,”下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只要答应他,刺杀成功后,就马上让他当经贸委的主任,或者当中国银行信贷部经理,或者让他负责海关、出入境管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职位都可以保证他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不要胡闹了!”许长征大声喊了起来,“谈正经的事,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思胡闹。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当初是为了理想为了祖国为了人民,又或者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原因而加入国家安全工作的,可是告诉你们,不管是来自左的还是来自右的势力上台,都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所以,大家还是齐心协力,看有什么人选可以派遣去杀掉那个家伙,最好能够找到好的理由和借口,我们不能在自己土地上搞违法的暗杀!”

许长征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来。

“许部长,我们今天在这里干什么?”

“等一位立了大功的情报员回国。”沙伟帮部长回答。

“那么,他是情报员,而且立了功?”

“是的,他在美国杀死了人,所以,立了功!”沙伟不耐烦地说。

“那么说,他能够杀人,而且有权力——”

那人没有说完,许长征突然明白过来,他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不错,在座的各位不管用什么方法杀掉那个家伙,都是犯罪。从法律上说,国家安全部部长也无权不经审判杀死任何一个公民,总书记也没有这个权力,虽然他们借助法律每天可以杀人,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刚刚那人的话,却提醒了许长征。因为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种人可以杀人而不受到追究甚至还可以受到表扬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人。

间谍!——这个拥有杀人执照的职业!

“096什么时候到?”许长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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