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败者刘亦东（二）
刘亦东听到金英如此说，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想想出自己每天躺在现金叠成的床上睡觉得情景。以前光听说有人用金砖砌墙，现在还有人用现金当床。
刘亦东觉得这个是世界对自己似乎充满了恶意，让自己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自己唾弃的人。
贪官也就罢了，至少你高雅点，可现在看来，刘亦东还是那种品味超差的山炮贪官，一副暴发户的嘴脸，第一怕别人知道自己没钱，第二有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花。
刘亦东还想开口再问，但是已经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事情调查到这种地步，似乎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刘亦东咽了咽苦水，看着自己面前茫然无措的两个夫妻，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了手应该是打算握手说一声再见。
但眼前的两个人似乎是误会了，一起往后退了一步，金英紧紧地抱着孩子，又躲在了丈夫的后面。
这个动作幅度可能有点大，金英怀里的孩子发生大哭，刘亦东愣了一下，低声说，我先走了。
也不顾茫然无措的两个人，绕着他们走了出去。
下了楼，刘亦东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相信自己是一个贪官，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
但是现在的证据似乎已经足够了，足够给一个人定罪的了。
刘亦东心里还有很多的谜没有解开，人总是很容易原谅自己，很难给自己顶罪。
刘亦东依然在苦苦挣扎，他坐上了出租车，脑袋里面全都是自己下一步该调查什么。
刘亦东第一步的调查是带着妄想的，因为他觉得这个是最不可能也是最容易落实的，如果在这个上面王凤儿说谎了，那么刘亦东下一步可以不去调查了。如果王凤儿没有说谎，自己就是一个贪官，似乎也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
但王凤儿没有说谎，刘亦东却退缩了，他不能光凭这一点给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刘亦东还要继续下去，下一步是什么？
见李晓雪，对，见李晓雪，问清楚程建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真的是自己或者李晓雪动手杀人灭口了么？
刘亦东自从李晓雪出来还没有看到李晓雪，李晓雪似乎知道了上一次就是刘亦东找人抓的她，她很抗拒，语气里面都是冷冷的冰，不给刘亦东一丝回转的温暖。
而刘亦东这些天也是光想着我是谁这一件事儿，也没有时间去跟李晓雪解释，更何况也解释不清楚，鬼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
刘亦东拨通了李晓雪的电话，他说，我晚上过去吧。
李晓雪哦了一声，然后说，干什么？
刘亦东说，我去看看小飞，有点想那个孩子了。而且，我有点事情要问你。可以么？
李晓雪说，要是有问题的话，就在电话里面吧，我现在没心情。
刘亦东说，我当面给你道个歉，我真的有事情，我很乱，我想见见你。
李晓雪沉默了半天，然后说，好吧，六点的时候你过来吧，我做好饭等你。
这可能是刘亦东生命中最难熬的一个多小时，刘亦东处于一种精神的恍惚中，对于自己人生的质疑让刘亦东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究竟什么对刘亦东是重要的？
以前的刘亦东是牺牲了亲情友情来供奉自己心中的官道。那么现在呢？如果那么多个付出不过是为刘亦东今天的贪腐铺路的话，那么他们不是很不值得。
那么现在的刘市长要比刘亦东想象中的不堪数十倍。
刘亦东无处可去，他离李晓雪的家里很近，但时间未到，他居然不敢贸然过去。
刘亦东怕什么？这很不好说，她可能惧怕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堂堂的山南市的刘市长就站在马路旁，背靠着一棵大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下令种下的。
刘亦东背靠着大树，他处于极其脆弱的时刻，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小小的挫折都可能让刘亦东爆发，结果偏偏在此时此刻，他的手机响了。
是王凤儿的。
这无疑对刘亦东来说是最火上浇油的人了。
刘亦东接起手机，一言不发，王凤儿喂了几声，然后说，刘市长好。
刘亦东依然没有吭声，王凤儿对刘亦东说，刘市长，不知道今天核实得如何了？
刘亦东闷哼了一声，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地窜了上来，他说，你究竟要干什么？
王凤儿说，我没有逼刘市长的意思，但……我也怕刘市长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说实话，我最后的目的也就是那块地。我帮助刘市长认清自己，刘市长你自己考虑是否接受。如果你不接受，那么你去自首，如果你接受了，那么别人给你的，我……不，你不相信我的实力，万花集团你总不会怀疑吧。别人可以给你的，万花集团都可以给你。这就是我的真正目的。
刘亦东说，你就是为了让我屈服对吧。
王凤儿说，其实刘市长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屈服了，那也不是对我王凤儿，我王凤儿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你真屈服了，也是对你自己，自己败给了自己，这不就是人生么。刘市长，你考虑清楚了么。
刘亦东说，我正在核实。
王凤儿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急，否则我也不会冒昧地打这么一个电话。
刘亦东说，什么情况？
王凤儿嘻嘻一笑，然后说，也没什么，山南市有一点无谓的传言而已，只不过大家都很介意罢了。我打这个电话，本来以为刘市长想起什么来了，这么听起来……您继续吧，我等着您最后的答案。
此时此刻刘亦东的心情谁都无法真正体会，总之刘亦东猛然就爆发了，他吼道，什么狗屁答案，我告诉你，我不会有任何的答案。
王凤儿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也相信刘亦东不会是一个食言的人，刘市长也不会是一个说话不算的人，无论哪一个你，我相信都会给我一个答案的。那我就敬候佳音了。
说完电话好不给面子地挂了，刘亦东听到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空旷的仿佛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
刘亦东已经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需要一个导师来指引他走出这一切，以前他还有孙开志，还有紫嫣，此时此刻他可以靠谁？
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屹立在梦幻之中，这就是刘亦东的现实，刘亦东已经无依无靠。
他感到自己几乎站立不住，后背紧紧地靠在树干上，刘亦东抬头看着苍天。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么？
无论哪个刘亦东，最后都会进入王凤儿布好的结局里。
可这看似有很大回旋余地的选择，为什么在当事人的心里却变得如此毫无选择？
刘亦东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如同王凤儿所说，碰到最后真相的时候，要么抗争，要么屈服，而最后的自己的结局无关紧要，关键的是，王凤儿会是最后的赢家。
而刘亦东无论如何，都是输家。
要么输了性命，要么丢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