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监视者（二）
刘亦东把望远镜的支架放到，在下面赫然看到了一行小字，“警具4552—38—229”。刘亦东对这串数字不熟悉，但是警具二字与这个凹痕他太熟悉了。
当年当警察的时候，警方的仪器上面都有警具二字，后面的数字是编码，能够说明这东西到底是在哪里来的。
刘亦东心里一跳，自己被警察监视着？那么说自己可不是什么光明形象了吧，难道自己真的跟王凤儿说的那一百亿的借贷有关系？
公安系统正在调查自己？
刘亦东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瞬间对于自己丧失了信心。
你要说刘亦东这么多年敢干那么多事儿，比如当年跟整个扶余县斗，敢跟钱龙斗，敢跟刘天明叫板，他的底气都来源于他是正确的，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是有着一颗为人民服务之心的官员。
但今天，他发现自己可能变了，十年后的自己有可能已经站在了为人民服务的对立面上，很可能是山南市最大的蛀虫，是最大的枉法者的时候。
刘亦东的自信一瞬间消失了。
王凤儿今天对他的打击太大，刘亦东觉得整个世界已经崩溃，他看着那一串编号，想着自己到底因为什么的时候，他又听到了敲门声。
刘亦东愣了一下，难道是两个人监视自己？
这很有可能。
刘亦东知道自己不应该开门，他不是十多年前那个精壮的小伙，腿部的老伤让他现在的行动也不方便，放了人过来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但刘亦东就是这个性格，他什么事儿都想知道一个为什么。
刘亦东站了起来，喊了一声等一下，走过去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面的人跟刘亦东打了个照面，也是一愣，他可能没想到刘亦东会如此干净利落地打开门。
他倒也干脆，走了进来，对刘亦东说，刘市长好。
刘亦东看这个人的时候认出了这件衣服，显然是刚刚跑的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刘亦东嗯了一声，放了那人进来，进屋两个人似乎都挺尴尬的，就跟奸夫被人抓个正着之后又回来道歉一样。
对方先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刘亦东说，你怎么回来了？
对方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我在下面看到刘市长没有带人过来，我想着就回来了。这些东西吧，不收拾收拾，回去也难交差，太麻烦了。刘市长介意我把工具收拾一下么？
刘亦东哦了一声，他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你收拾，你看行么？
对方说，刘市长，你也别为难我了，我不能说的。不过我是警察，这一点你放心，你要是问的太多了，对你也不好不是。我呢之所以回来，真的是迫不得已，您稍等。
说完这个人走到了一旁的卧室，刘亦东碍于身份没有跟进去，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对方不得不回来，但是卧室他看了，很普通的房间，床、柜，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而柜子刘亦东也打开了，男男女女的衣服挂着，反正里面没有藏人。
但刘亦东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没有看到重点了，因为对方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条裤子，手中握着的是……
一把乌黑的手枪。
刘亦东看到手枪在对方的手里握着，他打了一个哆嗦，厉声说，你要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四处去扫，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让刘亦东所用。
对方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说，刘市长别误会，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枪对着您啊。
说完把枪插回裤子上的枪袋中，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丢枪是大事儿，我不敢不回来。这不是想着要待好几天，琢磨自己过得舒服点，就把裤子放在了立柜里，穿了短裤。您也不能说我松懈不是，您们都是官员，这一次工作放在谁那里都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不是，要枪干什么？不是省里就是市里的高官，你让我开枪我也得敢啊。那个，对不住了，要是您不介意，我把这个望远镜也收走可以么？这种逃出去的事儿说出去太丢人，要是丢了东西，那更让人笑话了。
刘亦东抱着手臂，原来对方回来是拿枪来了，显然刚刚以为自己是大部队杀过来的，想都没想就吓跑了，现在看到下面没有人，再琢磨一下丢枪的后果，也就是贸然回来了。
刘亦东也不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查看仔细，他刚刚开柜子的时候注意力也不在衣服上，只是在有没有人或者尸体这么可怕的问题上。
再说了，刘亦东发现了枪还能怎么做？对方可是警察，刘亦东敢动这把枪？
刘亦东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不要说对方手里有枪，就算是没有枪人家似乎也不怕自己，毕竟是有任务在身。
刘亦东说，行，我给你个面子，也不难为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对方说，刘市长，帮帮忙吧，我真的是回答不了，你要是问出来好像我不给你面子一样。
刘亦东没搭理对方，直接说，你为什么监视我？如果是我违规的话，监视我的也应该是纪委的吧，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方哦了一声，看刘亦东一脸严肃，他说，我要是不说，好像今天也不太好出这里吧，您又是个市长，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动手是吧。要不然这样，我回答这个问题，你让我把这几天的工作做完，就当我没有被您发现，您看可以么？
刘亦东知道对方觉得这么回去也挺没有面子的，他点头说，好。
对方说，其实吧，我监视的不是您一个人，我监视的是你们这一次的考察小组。具体什么事儿吧，不好说，我提示一下您吧，似乎跟山南市的借钱有关。
刘亦东说，借钱？
对方说，反正就是那种事儿不是，你借给我，我还给你，多给你点利息之类的，对吧。
刘亦东一听就听明白了，这是冲着山南市的民间借贷来的。
民间借贷这东西说得好听点是这个名字，说得不好听了，非法集资跟非法吸存都可以，这事儿妥妥是应该警方插手而不是纪委插手。
刘亦东点了点头，他说，这次考察团为什么引起你们的注意了？
对方说，其实没有多重要，例行公事而已。山南市的存款流入最多的就是北邙县跟扶余县，牧草项目一直都是我们的监控重点。
刘亦东一听这语气，很明显对方不是市里的警察了，这种说话高度应该是省里的，他猛然想起了李晓雪也是被省里的人抓走的，当时调查的也是民间借贷这件事儿。
如此推断的话，显然有这么一个专案组的存在了。
刘亦东继续问道，李晓雪怎么样了？
对方耸了耸肩，然后说，说好的一个问题，刘市长不能说话不算数吧，否则让我怎么做？
刘亦东哦了一声，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值得放这个人走了，现在就和平分开，对谁都是很体面的决定。
刘亦东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对方急忙伸手跟着刘亦东握了一下，刘亦东说，辛苦了。
对方急忙说，不辛苦，不辛苦，领导辛苦。
刘亦东觉得两个人的气氛很诡异，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对方恐怕也没有想到刘亦东会如此干净利落地走吧，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把门关上。
刘亦东下了楼，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楼房，很压抑，压抑得他透不过起来。
自己真的变成了最害怕的自己么？
当年自己所抛弃的，所唾弃的，如今变成了自己的行事法则了么？
这是报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