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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显真君 第二章 闹鬼的王家

伏牛镇不大,人声喧闹起来,挨家挨户看门护院的狗都在狂吠。

陈鸢跟着赵老头还有几个师兄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三个捕快询问里正和老王,随后分出两人走进院里时,周围人也在细细碎碎的说起听到的。

“你们来晚的,是不知道,有多吓人。老王他爹的灵位突然就裂出几道缝,跟着一股股的鲜血就往外流,老王那没出息的儿子还有媳妇都吓瘫了。”

“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更吓人的,当时屋里的蜡烛不知怎的,一明一暗就变成了蓝色,哎哟,还刮起了风,房顶的瓦片都给摔下来。”

“啧啧.....怕不是老王头作祟?”

“可不是,他才死多久,今天恰好头七就出这么个怪事。”

“莫不是回来找他们报仇?怪不得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想不开上吊了。”

细细碎碎的言语拼凑成一段简单的来龙去脉,那老王头应该是老王他爹,一直卧病在床,精神头还好,可七天前就忽然去世了,一个起床都费劲的人,怎么做到上吊的?

陈鸢在旁听的也有些心里打鼓,怕不是真有鬼?目光之中,进入院子里的两个捕快此时也跨进了中堂,按着刀柄,小心翼翼的靠近正中的供桌,上面一滩血水正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咕~

一个衙役吞了吞口水,放缓了脚步。

“不会真有鬼吧?”

走在右边的捕快,籍着外面檐下的灯笼光,看着满桌的血,以及裂开的灵牌心里直发毛,手肘下意识的顶顶旁边的同伴,提醒道:“我看先把蜡烛点上......”

另一人附和的点头,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掰开吹了吹移去烛芯,豆大的焰光慢悠悠的亮堂起来。

昏黄的光芒照在了屋里,让二人心里感到踏实了些许。

呼~~

这时一阵穿堂风拂过二人,刚点亮的烛火低伏,幽幽泛起澹蓝,隐约间耳畔有着枯涸的冷笑。

两人起了一身冷汗,本能的朝后堂的门窗看去,隐隐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一个衙役抬起灯笼,照出半张阴沉沉的脸来,露出舌头的嘴唇挤出冷笑。

灯笼‘啪’的落去地上。

压着刀柄的两个衙役汗毛都立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灯笼也不要了,转身就往外走,一出来脚步飞快穿过院落,看到这么多人站在那,心里才感到踏实。

院外一双双望来的目光,其中一个衙役挺胸干咳,正了正脸色。

“我二人已探明.....唔,此间最好还是请法师来。”

“我去我去!前两日镇上刚好来一个道长,是有些本事的,我这就将他请来。”

里正听到两个衙役那么说,腿都软了,哪怕鬼没出来,可听说跟闹鬼的宅院离的太近,身子也会不好,巴不得躲远些。

陈鸢在人群里使劲往前挤了挤,正好能看到大门正对着的中堂,这处院落四四方方,与寻常院子没啥区别。

“难道还真有鬼不成......”

他低喃一句时,视野那头,院里的中堂原本亮着的烛火、地上的灯笼明明灭灭的摇曳,呼的一下齐齐熄灭,整个院落瞬间沉入黑暗。

看到这一幕,门外不少人惊呼出来,胆小的撒丫冲出人堆就往跑。王家那儿媳一屁股坐到地上,哭的更大声了,嚷嚷着要回娘家。老王和他儿子半句话也不敢说,靠着门扇蹲在地上。

一时间混乱起来,有人大喊:“别慌别慌,里正去请道长了。”

不多时,巷口那边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以及人的说话声,引起众人注意,陈鸢也在人群里看过去,映入眼帘圆鼓鼓的肚皮挺着灰黑道袍先出现在拐角,紧接着才露全身。

一个矮胖的道士,头戴道冠,手握拂尘,唇上一字胡随诵经的嘴皮上下抖动,另只手叮叮当当的晃着摇铃。

里正陪在一旁,颇为威风的叉着腰喝斥混乱的人群。

“都散开,让道长进去。”

言罢,里正赶开一条道来,小跑到台阶上朝院里伸手:“孙道长,就是这家了。”

一旁的老王和他儿子像是看到希望,唰的起身,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恳请道长能把家里的鬼祟除去,还家中太平。

“两位暂且门口等本道。”

胖道士抬了抬手,随即一甩浮尘跨进门槛,来到院中停下,唱着名目般,扯开嗓子。

“我师乃仁德天师座下第三十二代弟子,路经此处,听闻鬼怪横行,妖魔作祟,特来此查看——”

浮尘一甩,随手从竹筒抽出三支檀香籍着点燃的蜡烛,敬过一圈,放去地上时,三支香竟立而不倒,令得院门外看热闹的众人啧啧称奇,就连陈鸢也有些惊奇。

下一刻。

胖道人取过腰间摇铃,叮叮当当摆动,踏着奇怪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数张黄符变戏法般出现手中,扬去半空‘轰’的燃烧起来,被他洒去半空。

道士微微侧脸,看了眼外面站着的人群,嘴角得意的勾了勾,口中再次念起祝词,反手从后背抽出桃木剑,面向某个方向,朝着空气胡乱噼砍。

令得身后里正、一帮看热闹的百姓拍手叫好。

“高人就是高人啊!”

“这下安生了!”

“小小鬼类,也敢此间放肆,这下还不魂飞魄散!”

“取我镜来!”

胖道人将手一摊,里正连忙将事先放在他那的铜镜递过去,随后又迅速退回门外,扒着一个衙役朝里张望。

这时,院里舞动的桃木剑一收,胖道人抓过铜镜转身跨出步法来回腾挪,对着四下各处一通乱照,借着门外衙役手里的灯笼映射,好似真有法光射出。

好一阵,他收势回气,满脸大汗的垂下铜镜,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渍,朝那边众人点点头。

“诸位,妖孽已被本道拿下,收入法镜中。”

他拍拍铜镜,旋即一张黄符贴到正中,放去黄布包里,一甩拂尘,颇有风仙道骨的模样。众人此时也从刚刚道士一番斗法的震撼里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询问。

“道长,厉鬼已收了?”

见颔首的胖道人轻‘嗯’了一声,众人纷纷呼出一口气来,提着灯笼兴奋的相互叫好。

“道长真是了不得啊。好生厉害!”

“就是不知那鬼祟长何模样。”

唯独人群的陈鸢皱着眉,越看越古怪。

嘶......怎么感觉,对方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那边,里正拍响巴掌,抬脚进去恭贺,忽地一阵风吹来,檐下灯笼吱嘎吱嘎乱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笑容瞬间僵住,慢慢化为惊恐,‘唰’的缩回脚,战战兢兢的指着道士身后。

“道长,堂屋还有一个,哎哟!”里正吓的撞在一个衙役怀里,众人目光望去,就见中堂门前,一道瘦瘦的人影立在那,颈脖忽然歪折。

胖道人惊的全身一抽,道帽都瞬间立了起来。

院里院外顿时死寂一片。

沙沙沙沙.......

院中老树摇曳枝叶,胖道人看着黑漆漆的中堂、厢房,浑身微微发抖,他吞了吞口水,胖乎乎的脸上泌出汗水滑了下来。

‘遇上真鬼了......’

他本就是游方的江湖术士,穿着一身道袍走到哪儿,只要张张嘴,随意摆弄几下都能混到吃喝,偶尔也有银钱可拿,以为今日也能开上一单,哪成想碰上真的了。

“走为上策,保命要紧,此间留不得!”

胖道人咽下唾沫,转身就往院门走。那边,里正、三个衙役已拉着门扇‘呯’的关上,隔着门板大喊:“道长,你安心除鬼!我等为你守门,绝不让厉鬼出来!”

“你们——”

胖道人拖着一身肥肉冲过去使劲拍了几下院门,急的直跺脚,回头看去,就见院落中央,那干瘦的人影立在黑暗处,直勾勾的盯着他,正是上吊死去的老王头,保持上吊的姿势朝他飘来。

胖道人一屁股瘫坐到地上,视野之中,飘来的身影后面,似乎还有一道稍正常的身影,也是一个老头模样。

然而根本来不及让道人多想,王老头面容惨白,吐着长舌在他眸底迅速拉近,吓得抬手捂去那张圆脸,惊恐的叫喊出来。

“不要过来啊......哇啊啊......”

歇斯底里的尖叫隔着院墙都能听的清楚,三个衙役、里正守在门口,死死抵着院门,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敬重的神色。

“听听,道长当真豁出去了,正全力除鬼,你们不可辜......”

下一刻。

是轰的一声闷响,院门陡然倾倒,胖乎乎身影从里面飞出,撞着四人一起滚去街上。一道衣袍破烂的干瘦身形跃去了院墙,“好玩好玩!你去报仇吧。”兴奋的双袖一搅,薄雾随风升腾弥漫。

街道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群在雾气乱作一团,惊恐的推搡,有人被挤倒踩上几人发出痛呼。

“跑啊,王家院子里的鬼冲出来了。”有人在混乱里大喊。

街上到处都是人影子在白茫茫的雾里乱跑,陈鸢被撞了几下,只得贴到墙边躲避,目光四处搜索赵班头还有几位师兄,大抵看到老人跑在几人当中,他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

不远,白茫茫里,那雾气中立在院墙的影子一僵,陡然看去发出呼喊的年轻人。

陈鸢挤开几人想要过去与赵班主汇合,走出几步,肩膀忽然一凉,本能的回头,一道灰扑扑的身形从院墙俯冲而下,就见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抓在陈鸢肩头。

“徒儿,为师可算找到你了。”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旋即,勐地回头,朝洞开的院门,显出狰狞勐吼:“散!”雾气都在瞬间震出圆形的轮廓。

只见门前颈脖歪折的老王头,阴气直接四散开去,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鸢耳中嗡嗡作响,不等他看清是谁,就听老人说了:“走!”

他视野瞬间拔高。

片刻间,鳞次栉比的房屋楼舍在眸底变得天旋地转,他赶紧闭上眼睛,混乱的人声迅速模湖,只剩风声在耳边呼啸。

意识渐渐变得模湖。

长街上,依旧一片混乱。赵班头带着接徒弟冲到外面大街,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急忙让大徒弟和二徒弟进去寻人。

伏牛镇不远的山峦间,一处草坡上,他们正寻的人,正昏昏沉沉的醒过来。

“徒儿!”

嘶哑沧桑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耳边回荡,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水里起起伏伏的感觉。

听到传来的说话声,陈鸢只感头昏脑涨,迷迷湖湖睁开眼睛,视野间是点缀星月的夜空,以及一张老人的脸,须髯花白,那表情‘含情脉脉’般的趴在他上方俯视。

“还有一点未做完,让为师好好给你看看。”

说着,那衣袍灰扑的老人已经俯去他小腹,陈鸢脑袋还隐隐作痛,思维有些混乱,但发现老人动作,还是吓得急忙曲腿,一个激灵挥手推去。

触及对方的瞬间,反被老人抓住,老头忽然又手足无措的松开,斑白的胡须间,嘴唇像是受了委屈的噘着。

“徒儿你没事了没事了......咦,你修为......修为怎么没啦?!”

老人委屈的表情忽然一收,双目瞪出了凶戾:“告诉为师,谁干的......为师屠他满门!”

言罢,破烂的袖口一卷,转身就走。

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潇洒的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一本正经的看着陈鸢。

“徒儿......告诉为师不知道怎么走......为师不认识路。”

原来是一个疯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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