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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兄弟情深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兄弟情深

西侧妃布木布素说的“英武大皇帝”,就是铁木真的四子拖雷,同时也是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的父亲。

事实上拖雷并没有做过皇帝,所谓的“英武大皇帝”只不过是后来上的谥号,但他却差一点就成了成吉思汗的继任者。

按照蒙古人的传统,最年幼的儿子会顺理成章的继承家里的一切。但铁木真死前,指定的继任者是拖雷的兄长窝阔台,按照中原王朝的说法,基本上就算是立太子的意思。但那个似乎的蒙古国并没有一套健全的政治继承制度,还保留着原始的部落会议制度。

在传统的惯性作用和守旧派的支持下,已被指定为“太子”的窝阔台今天不能顺利继位。于是乎,最好统治者的位置空悬了两年多,一直等到部落会议正式召开,又经过一连串的政治斗争才终于继位。

虽然没有得到大汗的宝座,但拖雷的实力依旧雄厚并且有很大的一批追随者,实力并不比窝阔台逊色多少。蒙古帝国内部的争斗已不可避免,就在这个时候,拖雷在一个很恰当的时间用一种很恰当的方式退出了这场角逐:他死了。

谁也说不清楚拖雷到底是怎么死的,比较正式的官方说法是:疾,暴卒。

窝阔台一系说拖雷是因为病重不治而死,这个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完全无法取信于人更不能说服公众。因为当时的拖雷正当盛年,而且身体强壮,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病死?这种说法连鬼都不信。

种种迹象表明,拖雷之死和窝阔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人说是窝阔台买通了拖雷身边的侍从,暗中下毒毒杀了拖雷。也有人说是窝阔台在酒中下了剧毒……

关于拖雷的死因,众说纷纭真伪难辨,但却有一个共同点:拖雷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中毒。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到底是窝阔台派人暗中下毒,还是亲自下手让拖雷饮下了毒酒。

时隔几百年,这事儿早已成为一桩无头的历史悬案,但大多数蒙古人都相信是窝阔台亲自下手干掉了拖雷。

现如今这大金国的局势,和当时何其相似:同样是起家创业的老一辈统治者死去,同样是第二代继承人面对的同样问题。

蒙古人的部落会议制度和八旗议政制度完全就是一回事,第二代继承者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要进行大规模的集权,但这无疑会违背传统,同时还要面对守旧势力的抵制。

西侧妃布木布素说的这个故事,其实就在一种非常明显的暗示。她在暗示皇太极,要想成就一番宏图伟业,就要狠下心肠,干掉那些个反对者。

“一派胡言!”皇太极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反而大声呵斥起来:“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挑唆,我与诸位旗主、王爷之间本就是同心同体,纵是有些个政见不合之处,也可以从长计议慢慢商量。那暗下毒手谋害兄弟的勾当,不屑为之!姑念你少不更事,且饶过你这狂悖欺心之言,若是再有提及,家法需不饶你!”

看着皇太极义正言辞的态度,布木布素只能连连告罪,就好像自己真的说错了什么似的。

作为皇太极的枕边人,布木布素从十三岁嫁给他开始,至今已有六七年之久,对于皇太极的了解可谓深入骨髓。不管他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其实心底已经认同了这个故事。

和万世不拔的基业相比,什么兄弟之情什么君臣之义,全都是微不足道的浮云。只要能把集权之事推行下去,只要能有利于大金国的发展壮大,不管什么样的事情皇太极都做得出来,做多也就是做的隐秘一些不那么明显而已。

没过多久,大金国的好几位汉臣就上了一份联名的奏疏,弹劾莽古尔泰,具体的罪名是“不遵号令”“贻误军机”。

这个罪名和当前的战事有关,在和林丹汗的蒙古大军交战过程中,以为一个很明显的疏忽,导致了重大的战略误判造成重大损失,说他“贻误军机”并不冤枉,但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个责任不能由莽古尔泰一个人来承担,皇太极至少得承担一半或者是一多半的责任。

战斗中,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是主力,按照约定皇太极应该再调至少十五个牛录的战兵配合他作战,但那十五个牛录的士兵始终只停留在字面上,一直到战斗结束都没有真正部署到位。

因为说的援兵根本就没有出现,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损失却大的惊人,借着这个机会皇太极将莽古尔泰调了回来,另外派遣将领取而代之,继续进行和林丹汗之间的战争。

正蓝旗是莽古尔泰的根本,那么大的损失还要背负一个很大的黑锅,莽古尔泰当然心中不忿,为了这个事情和皇太极闹的很僵,甚至一度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皇太极对骂起来……

莽古尔泰本就是鲁莽的性格,这种事情早就发生过无数次了,其实一点都不稀奇。

象以往那样,身居高位的皇太极再一次表示出很大度的样子,表示不会和莽古尔泰计较这些,也没有真正的处罚,仅仅只是象征性的降了他的爵位而已。

但莽古尔泰还是以前的那副死硬的脾气,竟然又一次和皇太极顶牛,玩起了以前的老把戏:称病不朝!

听说莽古尔泰“又病了”,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皇太极还是表现出了最高统治者应有的胸襟和气度,亲自带着御医和药物到莽古尔泰的府上去探视。

故意放下身段,用非常柔软的姿态去解决大金国内部的纷争,这是皇太极惯用的手法,完全在众人的预料当中。

皇太极亲自来探望,莽古尔泰就不能不和他见面了,赶紧做出一副“重病卧床”的样子,在卧室中和皇太极见面。

见到皇太极,莽古尔泰就装模作样的“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却被皇太极阻住了。

明明知道莽古尔泰是在装病,皇太极却没有当年戳破,而是坐在床头拉起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此间再无旁人,都是你我自家兄弟,就不要再闹君臣之礼的那些个客套了。”

“五哥呀,你的勇武最得父汗欢心,犹记得当年征乌拉部的时候,你带队在前面冲杀,为了掩护我,害得你吃了一箭,还被父汗抽了二十皮鞭……”

那个时候的皇太极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无论是体魄还是勇武都远远不及莽古尔泰,一直将莽古尔泰视为战神一般的英雄。而莽古尔泰对他也多有回护,这可谓是兄友弟恭兄弟情深的典范。

时至今日,为了权势,兄弟二人之间多有争执,甚至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想起少年时的岁月,莽古尔泰也忍不住的唏嘘起来,下意思的摸了摸肩膀头子上的那处伤疤,又看了看态度祥和的皇太极,嘟嘟囔囔的说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那些个事儿。”

“当然记得,我又怎么会忘记?”皇太极微微的昂着头,似乎还在回忆那些个久远的陈年往事:“对咱们爱新觉罗家,对这大金国,五哥都是有功的,我忘不了!”

“那你还……”

“五哥也不必太把责罚放在心上,我知道这次战事并非全是你的责任,我的责任也不小,但我这个身份,终究要保留一点体面,不得不劳烦五哥帮我扛一下黑锅。”

“只是因为朝中众臣舆论汹汹,不得不削了你的爵。”皇太极神色黯然的说道:“委屈你了。”

这一句话,说的莽古尔泰热泪盈眶,态度也随之变得有些亢奋了:“帮你扛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受些委屈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气你耳朵根太软,总是听那些个汉人胡说八道,担心你被他们蒙蔽……汉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还是咱们女真人的老规矩才是最好。只要依足了祖宗的规矩办事,就不会有错。”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皇太极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的说道:“只是这天下……汉人数以亿兆,咱们女真人才有多少?不这么做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俯首帖耳的给咱们卖命?我也不过是做出一个从善如流的样子而已,其实就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哼,汉人多济什么事?就好像当年父汗那样统统杀了也就是了,这大金国是咱们女真人的,还轮不到汉人指手画脚,你就是平日里听汉人的话太多了,被他蒙了心……”

“我也知道汉人信不过,这大金国是父汗百战创建,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还得掌在咱们兄弟才能放心。”轻轻的拍打着莽古尔泰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如今这局势似乎越来越不好了,还得咱们兄弟齐心才行,千万莫要再闹什么生份了。听说你害病的消息,我就心急如焚,赶紧带了医药前来探望……”

“我……我这病不打紧,只需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莽古尔泰不是司马懿,装病的那一套做的还不够细致,很快就被皇太极的这一番话给感动了,要不是因为自称有病在身,恐怕马上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了。

“这大金国离不开咱们兄弟,千万仔细养病好生将养,”毕竟兄弟情深,皇太极亲手斟了一碗热汤,将带来的蜜蜡丸送到莽古尔泰口边:“这是赫图阿拉的老巫医调制的强身丸,我一直都在服用的,很是有些效果,今儿个特意给你带了二十丸……”

连续服用了四丸之后,皇太极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继续和莽古尔泰诉着家常话,追忆着那些个兄弟情深的陈年往事,一直到了傍晚降临才离开。

当天夜里,莽古尔泰的“病情”突然加重,腹内如绞口鼻狂喷鲜血,还不到子时光景就伸腿瞪眼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