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是忠臣？
“抚远大人做的好大生意！我纳颜部的存货差不多都被你收光了吧？”阿尔斯楞笑问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又发大财了呢？”
这位昔日的叛军首领踞坐与前，仿佛一头狮子。
“确实收了不少存货，不过那不是我平白得来的，而是用我的货物换取而来，而且我卖货的价格相当便宜，能不蚀本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昔日的叛军首领显然没有温珠那么好糊弄，他的目光更加深远理解也更深刻一些：“做谁生意嘛，必然有亏有赚。抚远大人亏本卖货，不也是图的一个长远么？”
“现如今，你已把所有的竞争对手全都赶走，以后我纳颜部只能买你的货，也只能把我们的东西卖给你。那些个贪图蝇头小利的商贩既没有你抚远大人的深谋远虑，也没有你的大手笔，自然不是你的对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大财，我说的没有错吧？”
“阿尔斯楞首领慧眼，若是做生意的话一定会成为富甲一方的商界巨擎！”
哈哈大笑声中，阿尔斯楞站起身来走到张宁身旁：“抚远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所为何事吧？”
“阿尔斯楞首领是雄才大略之人，肯定看不上我们辛辛苦苦贩运货物赚来的这点小钱吧？”张宁语气轻松面带微笑的说道：“若我所料不错，阿尔斯楞首领应该是想从我这里采买些别处很难采买到的货物。”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有意思。”阿尔斯楞哈哈大笑着说道，“我想订两百套铁甲和马铠，一万支燕尾箭，六千支透甲锥……”
“这个么……恐怕有点难……”张宁故作为难状：“铠甲和箭矢都是禁物，阿尔斯楞首领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当然知道那是禁物，若是随处都可以买到的话又何必找你呢？你应该不会是想拒绝吧？”阿尔斯楞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目光中有了一丝很明显的阴冷之气：“据我所知，有人已经在你这里订购了同样的货物……”
就在今天早上，以前曾经忠于温珠现在却把他架空的侍卫军官们曾经和张宁密谈过，并且订购了一百套铁甲和马铠。
订购重型铁甲和成套的马铠，当然是为了重新组建威力强大的披甲重骑。还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阿尔斯楞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马上做出反应：加倍订购同样的军用物资，用来组建更多的重型装具骑兵。
现如今的纳颜部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彼此之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其实内部依旧是互不信任。因为有了上一次的议和，彼此之间还没有公然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但“军备竞赛”却已经开始了。
对手订购一百套重型骑兵的装备，我就订购两百套。
你张宁已经秘密的答应了我的对手，准备为他们制造重型骑兵装备，却不肯把我武装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斯楞首领不要误会，我说的有点困难，但绝不是说做不到……”张宁笑道：“确实有人在我这里订购了重型铠甲，但人家是给了钱的。我是个生意人，所图者不过是一个利字而已，总不能连送上门的买卖都不做吧？”
看着张宁这幅“唯利是图”的嘴脸，阿尔斯楞哈哈大笑：“不过是些金银财帛罢了，既然是采买，我也会出钱的，而且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我出四十车皮子和六十匹战马……”
“这恐怕不够，阿尔斯楞首领。”这个时候的张宁，活脱脱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嘴脸，毫不掩饰的和阿尔斯楞讨价还价：“你的出价太低了，我不能总是做亏本的买卖，而且这笔生意的风险很大，我总是要赚一些的……”
阿尔斯楞大笑着拍了拍巴掌，他的手下马上送上来三升珠子和一座一尺二寸高的金弥勒佛像：“再加上这些，应该足够了吧？”
那三升珍珠的成色并不怎么好，个头也不算很大，勉强只能算是一般的货色，却胜在数量众多。整整三升珍珠，应该也值不少钱了。再加上那尊金佛……张宁马上给这些东西估算出一个大致的价格——赚头不小呢。
“阿尔斯楞首领好大的手笔。”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最迟不超过明年二月底。”
“成交！”欣然成交之后，张宁语重心长的说道：“阿尔斯楞首领，你应该知道，无论是我本人还是大明朝廷，都不需要看到纳颜部再次出现动荡的局面，所以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是在担心我会再次和我的对手们开战而威胁到温珠的地位？”说起温珠的时候，阿尔斯楞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而是笑呵呵的直视着张宁：“你错了，我重新组建披甲重骑根本就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自保。现在的我已经对大贝勒的位子没有一点兴趣了……”
现如今的阿尔斯楞，几乎掌管着小半个纳颜部，对于有名无实的大贝勒毫不在意，但他不能不在乎近在咫尺的威胁：那些早就把温珠架空的军官们正在大肆扩充实力，如果他不马上做出反应的话，无论是实际利益还是影响力都会受到极大的挤压。
当对方决定打量采购铠甲和武器，摆明了要重新组建披甲重骑的时候，阿尔斯楞毫不犹豫的加入其中，和对方展开了军备竞赛。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也是为了维持纳颜部的局面，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张宁似乎相信了阿尔斯楞的这套说辞……
其实张宁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随着局面的发展，纳颜部内部的脆弱平衡很有可能会被打破，至于究竟是哪一方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能够从这个不稳定的平衡状态中得到些什么，如何维护自己的长久利益，这才是张宁需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说大量的武器装备流入到纳颜部，会不会造成纳颜部的军事实力膨胀到失控的地步，他真的不一点都不担心。
不管是从历史的发展还是从现实意义上来，素来被纳颜部倚重的重型装具骑兵都是是注定会被历史淘汰的落后武装。
昔日在李家寨的时候，凭借着地形的优势和一大群乌合之众，就能战胜纳颜部的披甲重骑，现如今的张宁就更加的不担心那个东西了。
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张宁就能拥有碾压几百个重型骑兵的实力。只有拥有了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军事力量，才能彻底掌控纳颜部和其他的附属部落，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阿尔斯楞等蒙古实力派的眼光中，张宁确实颇有些能力和作为，但也就仅仅如此罢了。虽然他顶着一个宣慰使的大帽子，但是对于天高皇帝远的纳颜部而言，这个宣慰使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现实意义。以大明朝的实力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张宁这个宣慰使也就是一个名义罢了。
真正让纳颜部的头头脑脑有所忌惮的是林丹汗和女真人，从长久来看，草原上的部落一定会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不过这个选择似乎并没有那么急迫，因为现在的战局还不怎么明朗。
现如今的林丹汗和女真人都露出了一点疲惫的意思，在经历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女真人的进攻势头已不那么猛烈，林丹汗也稳住了阵脚，还看不出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双方都无力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而是很明智的选择收缩战线，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相互威胁着。
在局势进一步明朗之前，如纳颜部这种算不上很大但也绝对不小的势力，都不会过早的表现出太过于强烈的倾向，而是向以往那样继续保持着对黄金家族的基本忠诚，同时已经做好了在局势更加明朗之后做出选择的可能。
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会尽可能的壮大自身，到时候无论是彻底倒向林丹汗共同捍卫黄金家族的荣耀，还是换一个主子转投到女真人的门下，都必须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取得更更多利益。
至于张宁么……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他自己赚取更多利益和财富，这也是很多大明士人的做法。 只要自己能赚更多钱就已经足够了，春秋大义家国天下等等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还是保留在口头上比较好，估计连张宁自己都不会当真，要不然他又怎么会把这么多的物资送过来呢？
张宁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给他自己打拼，利用打拼来的权利为他自己赚取更多利益，这也是很多明朝官僚的作风。
如果说张宁是大明朝的忠诚臣子，至少阿尔斯楞是绝对不相信的：哪个大明朝的忠臣会把铠甲武器等等紧要的战略物资送到草原上来？这不是资敌么？
仅仅从这一点来看，张宁就不是什么忠臣，而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商人。所以，不应该把张宁和大明朝之间划等号……